也不知道周廷浩昨晚是怎么折磨她的,不给翻身,不给伸脚,而且是有苦难启齿,简直是活受罪。
可是忽然想起周廷浩昨晚说得那句话,她的脸颊忽然一片火热,她的心里不平静了,如万丈波涛汹涌激湃,迟迟不能平息。
“大清早的在想什么呢?脸红得和熟螃蟹一样!”
周廷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走了进来,抬眼就看到皖清洛在那里一阵脸红害噪,像往常一样嘲笑她,昨晚的事他只字不提,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才没有,就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说完浅浅一笑。
连皖清洛都觉得昨晚只不过是一个梦,更何况周廷浩,他肯定不愿记起昨晚他愚蠢的行为和话语吧。
“梦中一定又是大吃大喝,对吗?”
周廷浩有神的桃花眼一挑,目光直指皖清洛。
他还是一副自诩轻狂的模样,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初来时的模样,周廷浩还是周廷浩,没有因为那晚的吻而改变,更没有因为昨晚那些不寻常的举动而改变。
皖清洛只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相公,如果有人愿意保护我,爱护我,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皖清洛想了很久了,洞房那晚他曾经承诺会等找到可以照顾自己的那个人,他就会把自己托付给那个人。
可是时过境迁,皖清洛想知道他现在的答案。
“那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一辈子照顾你了!”周廷浩捎带着些许释然说到,在皖清洛的眼里是那么带有讽刺。
是啊,自己还在期许着什么?没有希望的种子是不可能发芽开花的。
她带着些嗔怨看了一眼周廷浩,但是很快地她便转过视线,她低下了眼睑,轻轻拂去脸庞上落下的碎发,嘴角划过苦涩的笑容。
“相公,你真是体贴!”
一切都显得那么随意,皖清洛咬着牙倾吐出口,她试图刻意打消着彼此之间的尴尬。
显然,周廷浩看到了她眼际一闪而过的失望,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想说的话还是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只是紧抿嘴唇,目光躲闪着也不看皖清洛,脸庞爬满了惆怅,他明明在掩饰着什么。
没有接下来的回复,周廷浩踏着沉重的步伐出了房门,这其中压抑的氛围让彼此之间都不能呼吸,他不希望再停留片刻。
一个人的时候,那强忍的难受和心痛瞬间如火山爆发,皖清洛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流下一行清泪,泪眼朦胧了视线,可是她却没有拭去的欲望,任由它划过脸颊,带来一阵触痛。
皖清洛使劲耸了一下鼻尖,断断续续的哭噎声渐渐隐约可闻。
“周廷浩,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心里无力地嘶喊着,她知道他听不见,即使听见了也会自动忽视掉。
这件事以后,两个人会刻意回避着对方,食不言寝不语,睡觉的时候回荡房间的是彼此稳定的鼻息声,吃饭的时候就只有筷子碰撞瓷碗的轻脆声音。
皖清洛经常带着春绮去望月泉一边练琴,一边陪着肖逸。
时常,肖逸会配合着为她伴舞,他依旧是白衣翩翩,丝带飘扬的仙仙模样。
转身摇摆,美眸顾盼,摆手娆姿之间都那么让人如痴如醉,他的每一个舞步,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妖娆,比女子更娆三分,此男子更俊三分。
皖清洛从来不知肖逸竟会跳出如此让人叹为观止的舞姿。
皖清洛有时候回想肖逸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总是在她伤心难过时为她排忧解难,和他在一起会什么都不在乎,虽然想起周廷浩心里会莫名的感伤。
肖逸知道了皖清洛和周廷浩之间的矛盾,可是皖清洛并没有把周廷浩承诺自己的那件事说出口,否则他一定说:“清洛,让我照顾你吧!”
这样半真半假的话他前前后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是每次都会皖清洛当做玩笑话搪塞过去,肖逸也不会继续提起。
当咕咕鸟起鸣的第一声,皖清洛正拿着木桶从池塘边赶回来,她把换洗的衣物都拿来洗了。
这转眼间的一个秋冬皖清洛已经慢慢数络一些家务,即使有时候做的不合格,周廷浩也懒得整天训她,一般是得过且过。
金黄色的小麦在田间随风摇摆着,一层层密集的麦浪推波助阵,翻滚而来,村民们看到这样的好光景,一个个嬉笑颜开。
这个时候,田中的麦子才算真正的成熟,经过那场蝗灾和草慌的洗礼,这一季的小麦显得格外穗大饱满,不用猜,今年是一个丰收年。
周廷浩已经给大家扎好了谷堆,一般各家各户把粮食按重量储存在谷堆之中,除了容易看管不易被窃以外,还可以保质防腐。
村民们每一个人只要一提起周廷浩,一个个都是把他捧上了天地夸耀,他就是如同众星拱月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皖清洛有时候会感到有种渴望不可即的感觉,即使她离他很近。
周新泰在上次驱灾成功时就收到了贾付寄过去的信,他感到意外的惊喜,他也写过几封信过来,大多是感到欣慰和骄傲的鼓励,还有字里行间的浓浓亲情的味道。
每次周廷浩读信的时候皖清洛都会很认真地听,细枝末结也不会放过,皖清洛知道周府一切平安就安心不少。
去年年底周新泰还特地拨了一笔不小的数额到鸿村,以作今年开春土地租用的资金。
朝廷赋税租金猛如虎,科捐杂税更是压得老百姓无法呼吸,如果不是周新泰,像鸿村这样清贫的小村落只有家破人亡的结果。
开春时期,等麦子都收成上来以后,会有一个月休耕期,这段日子会用来土地恢复,以作为新的农作物成长的需要。
这是一个油菜花烂漫田间的季节,春雨贵如油,倒是诗人笔下写得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晓风拂来,吹乱了额角的鬓发,却留下一阵沁爽的感受。
自从上次贾氏把门前那块园子割了半寸出来送给皖清洛自由分配,她说可以种些花花草草,蔬菜瓜果。
于是皖清洛便学着贾氏那样在土地上种菜,一般皖清洛只需撒下种子,闲暇时去看上几眼,拔几根杂草,接下来的都是贾氏帮忙打理。
如今,冬天时期种的萝卜已经长大了,前几天贾氏就提醒让皖清洛去采摘。
今个儿早早地,皖清洛就拧着一个竹蓝就去了菜园拔萝卜。
“拔萝卜呀,拔萝卜,白白的萝卜嫩又甜,来年再来种一遭呀!拔萝卜呀,拔萝卜……”
皖清洛一边蹲在园子中吃力地拔着萝卜,一边还自个儿编着小调儿哼出来,别说一听上去还真是朗朗上口。
“就是这儿了!皖姐姐,这里有个大姐姐来找大哥哥!”
正全身心地对付一颗超级无敌粗壮的大萝卜,忽然听到贾菁儿一阵大呼小叫。
回眸一看,两个人都惊在了原地,眼睛瞪圆,嘴巴微张。
“皖清洛!”
“阮沁沁!哎哟!”
一个用力,萝卜被拔了出来,原有的惯性让皖清洛一下子坐在了泥地里,萝卜根上连带甩出来的泥土直接落到脸上,衣服上。
阮沁沁震惊之后,很快便恢复过来,丹凤眼轻移,不动声色地把园子里的皖清洛全身上下扫视了一眼。
大半年没见,她如今的模样真的和以前大相径庭,以前肥肿的体型如今已经逐渐瘦下来,五官也愈加地清秀。
如果不是她那熟悉的声音,阮沁沁肯定认不出皖清洛了。
贾菁儿圆溜溜的黑眼珠灵活地转动着,脑袋转来转去,似乎好奇地看着两个互相望着对方并且大惊失色的大姐姐。
“阮姑娘,你怎么来了?”
皖清洛手上提着那个沾满泥土,脏兮兮的萝卜站了起来,有些不思议地走了过来。
阮沁沁有些嫌弃地望了皖清洛一眼,看着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要么是泥,要么是土。
她连忙用手打住皖清洛的靠近,好像生怕那泥土会溅到自己一般。
“我来做什么?你心知肚明吧?我来找周廷浩!”阮沁沁字字带着挑衅,神色高傲地斜睨了一眼皖清洛。
贾菁儿一听到阮沁沁的话,连忙暗地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大哥哥除了皖姐姐还有别的女人,告诉娘亲她绝对不信。
皖清洛看到了贾菁儿脸上惊异的神色,自己觉得很是尴尬。
皖清洛走到菁儿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贾菁儿带着同情的目光瞅了瞅皖清洛,然后便悻然回了家。
“阮姑娘,我带你去见廷浩吧!”
皖清洛不情愿地答应着阮沁沁,其实心里一片消沉。
看着皖清洛蔫下去的脸色,阮沁沁嘴角不由得噙着似乎有一种得逞的笑意。
周廷浩见到阮沁沁的那一刻,并不是皖清洛想象中的那样喜出望外,振奋激动。
他只是缓缓地从书桌上起了身,略带镇定地看了一眼阮沁沁,眼里洋溢着些许吃惊。
“廷浩——我终于见到你了!”
当着皖清洛的面,阮沁沁不加以掩饰地直接扑向周廷浩。
周廷浩没有反抗,只是顺应着把她挽住,可是眼神漂移间却总朝着皖清洛这边看来,沉静的眸子似乎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皖清洛好几次碰撞到他的眼神,感到浑身不自在,更不敢抬头看他们。
自知无趣,皖清洛便想还是不要打扰人家老情人叙旧,自己识趣离开较好。
“清洛,你等一下!”
步子刚刚迈了没几步,皖清洛就被周廷浩叫住了,他想干嘛?难不成还想放着自己的面和阮沁沁亲昵吗?简直过分!
“有事吗?”皖清洛按捺住性子问着。
“沁沁赶了这么久的路,你给她把西厢房腾出来,给她安排一个休息的场所!”
“我?”皖清洛不自信地指着自己,他难道忘了第一天自己干得那些事了?
“难不成你让沁沁自己动手不成?远道而来是客,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周廷浩冷着脸厉声教训道,让皖清洛不敢不从。
“知道了!”皖清洛嘟着嘴应着。
“还有你这一身泥衣服,快点换了!”周廷浩伤脑筋地望了她一眼。
“知道了!”说着皖清洛便出了门。
“廷浩,你不知道我赶了两天的路途,坐的马车又硬又颠,震得浑身骨头都酸痛,还有,一路上我看见那些贫民窟,简直快吓死了,那些人的腿只有我胳膊粗……”
阮沁沁把这两天遇到的苦糟事全部说了出来,一转身才发现周廷浩根本就没认真听,而是在发呆。
“廷浩,你真坏!都不听人家说!”
她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直接坐在他的腿上撒娇着。
周廷浩这才缓过神来,连忙道歉,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沁沁,你这次来准备住几天?”
“我不走了,从今天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可是悦来風那边……”
“廷浩,我已经赎身了!”阮沁沁打断了周廷浩准备说的忧虑,他之前一直试图为自己赎身,这件事还一度是他的心头病。
“那个不成闻的规矩呢?”
“我把自己赚的所有银子,还有你给我的全部都给了老板娘,还绝食三天,老板娘怕我寻了短见一时没了辙,就放了我去。”
“绝食?你怎么这么傻,闻师兄他怎么也不阻止!”
一听到她为了自己绝食,周廷浩感到心里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对于阮沁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总会觉得欠了她什么,所以会愈加小心照顾着她的心意。
“师兄他管不了我,为了你就算是死也值得。”
她说的那么煽情,以至于触动情感,阮沁沁深情地看着周廷浩,慢慢地附上自己的红唇。
“嘭——!”
就在这时,隔壁厢房一阵巨响,两人一惊,似乎唇瓣才刚刚碰上,就立刻结束了这个短暂无味的吻。
周廷浩连忙起了身去准备去看隔壁的情况。
“廷浩,别走!你不用管她的,我们才刚刚相聚,你再陪陪我嘛!”她娇声唤着周廷浩。
“沁沁,我去看一下那个笨蛋又做了什么坏事!你在这里先休息!”周廷浩没有停留片刻直接去了隔壁。
“该死的皖清洛!”阮沁沁心里咒骂着,她不乐意地坐到了椅子上。
隔壁厢房内,皖清洛正在收拾刚刚不小心打翻的古铜色浮雕草木格子架,上面摆着的各种把玩的东西,什么汉玉佛珠,九连环,白瓷钧窑鼻壶,波斯望远镜……摔在地上一地。
一进门,周廷浩就看到皖清洛正努力扶起那个充当半面墙的格子架,额头上点缀汗珠,咬牙使力,看得出她很吃力。
“一二三,一二三——”自己数着节奏,皖清洛心里埋怨这家具太重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打得,刚刚怎么轻轻一推就倒了呢!真是倒霉!
好不容易抬起了四十五度轻斜,一条腿弓起撑住,皖清洛的动作捎带着滑稽。
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扶起来了,皖清洛心想,可是,可是!她已经使不出力气了。
“哇,哇,哇——”眼看再次面临倒塌,皖清洛闭着眼睛不好看这残酷的事实,可是忽然轻松不少,好像哪里无端出现一股力,随着架子的重新抬起,她也站直了身子。
眼睛睁开来,微微侧过头,周廷浩不知道何时站在她的身后,他伸出的臂弯直接包围着自己,帮助自己提了一把力气。
看着格子架重新摆到了原本的地方,周廷浩才慢慢放开了手。
一个不禁意的转身,面对面,原来他们离得那么近,以至于皖清洛的鼻子直接蹭到了他的胸脯。
意识到不妥,皖清洛慌忙后退,可是那身子又碰到了格子架。
“小心!”周廷浩迅速伸手拉住皖清洛的胳膊才不至于格子架再次倒下去。
“你难道就不能正正经经做好一件事吗?总是这么毛毛噪噪!”
一场虚惊之后,周廷浩扳着一张扑克脸,坐在那里开始训斥着皖清洛。
皖清洛只是格子架边站着,头低着,像犯错的孩子不敢回嘴。
“算了,看你也做不成什么事?我来帮你!”
“那阮姑娘呢?”
“我让她先在主卧里休息。”
“哦!”
有了周廷浩的帮忙和指挥,果然一切都变得轻松简单。
“那个书架,记得擦仔细点!”
“那个铜镜得用丝棉布擦,不然会刮花!”
“那里那里,你小心点!”
“看你的脸,鼻子都变灰了,过来——”
……
很快西厢房内再次被整理地一尘不染,家具床也重新摆放,显得雅致清爽。
房门前,一双阴鹜的眼睛一直盯着房间里忙碌的那个身影,十指紧攥,发白的指甲显得阴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