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在梨花木的罗汉床上，好半晌没有说话，一双眸子有着说不清的精明和凌厉。夜无尘沉默了良久，终于耐不住先开了口。“今日，儿子让母亲丢脸了。”
老夫人长叹一声，望着年过半百的长子说道：“尘儿，我都不知道你这些年是这么对待玲珑那丫头的。她虽然胆子小了些，但你也不该忽视到这个地步！你瞧瞧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连一个寄居在山庄里的孤女都不如！今日被别人看了一场笑话，你也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母子俩的谈心，可谓是推心置腹毫无保留。
夜无尘低垂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愧疚来。“都是儿子不好，只顾着外面的生意，忽视了这后院的管理。”
“男儿本志在四方，后院之事也不是你们男人该管的。不过，你的确有错。你不该纵容那傅氏，将后宅搞的一团糟。我将几个孩子院子里的事情交给她打理，可不是由着她胡来，故意刻薄我孙女的。”老夫人想到这里就有气。
原先，她觉着年岁大了，管不了多少事了。于是，就将部分管家的权力交到了二夫人傅氏手里。表面上，她做的天衣无缝，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没想到，玲珑那丫头胆小如斯，被欺负了也不敢开口。这才闹出了今日这笑话，在满堂宾客面前失了颜面。
总的来说，还是傅氏做的太过分了。她自己娘家的侄女，倒是照顾的无微不至，什么好的东西都优先给了她。瞧瞧那派头，简直比玲珑这个正经的大小姐还要足。吃穿用度自不用说，去哪里都有一路丫鬟跟着，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老夫人想到这里，就气得忍不住拍桌子。
“母亲息怒，这都是儿子的罪过。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别气坏了身子。”夜无尘对于老夫人，还是十分的敬重的。
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下子瘫倒在了软被上。“这家里果然没个正经的主母就是不行！若是你早点儿续弦，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夜无尘面色微红，一个劲儿的道歉。“都是儿子的不是，让母亲操心了。只是…只是当初跟姬家联姻的时候，就在姬家长辈面前发过誓，此生永不…”
后面的话，他实在是没脸说下去。
当年，她与姬月华一见钟情的时候，心里的确是再也容不下任何的女子。姬月华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不但容貌绝丽，更是才华满腹，在江湖上素有月华仙子的美誉。姬家在江湖上虽然算不上名门世家，但也颇有实力。姬家的暗器，可谓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在两人成婚之前，姬月华就要他指天立誓，不得三心二意。而刚成婚的头一年里，他的确是一心一意的相待，两个人十分恩爱，如蜜里调油一般。
可惜，成婚的头两年里，姬月华一直没有身孕。这下子可把老夫人给急坏了，于是迫于无奈之下，姬月华只得同意给丈夫纳妾。
傅氏乃当地有名书香门第的千金，性子高傲。可是在见到夜无尘之后，一颗芳心也便暗许了。故而，夜家上门提亲，说要纳她为贵妾的时候，她便点头同意了。因为她听说正室无法生育，所以想要母凭子贵。傅氏嫁过来两个月之后，便有了身子。老夫人高兴异常，便也就没再让她立规矩，欢欢喜喜的等着孙子的降生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夜无尘在傅氏怀了身孕之后不久，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十分妖媚的女人，那便是后来的三夫人秦氏。秦氏名叫秦小绵，是江南颇有名气的青楼花魁。她原本也是出自名门望族，奈何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在青楼卖艺为生。偶然的机会之下，她遇到了夜无尘。蒙他搭救，出了那个火坑，为了报恩，于是委身于他，做了他的小妾。
秦氏进门，老夫人原先也是反对的。但那时候，秦氏肚子里也有了夜无尘的骨肉，无奈之下，老夫人也只得同意了。
姬氏倒没说什么，但整日暗暗抹泪。就在傅氏和秦氏先后诞下儿子之后，姬氏这才检查出有了身孕。
在那一段期间，夜无尘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情深不渝的夜郎。不但对姬氏嘘寒问暖，更是很少到其他妾室的屋子里去了。
原本，姬氏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下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姬家出事了。姬氏一门，除了外出游湖的小妹姬月浓之外，剩下的一百多口，全部被屠戮殆尽。那场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姬氏得到这个消息，哭晕过好几回，如此便埋下了祸根。姬家小妹，也是在那时候被接到了山庄里。
在姬氏伤心欲绝的那段时日，幸好还有这个妹妹陪伴左右。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夜无尘有一日喝醉了酒，居然将姬家小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毁了她的清白。于是，姬氏再一次受创之后，还是让丈夫娶了自家小妹。
再后来，姬氏生下女儿后，一直郁郁寡欢，不久就香消玉殒。在她死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夜无尘几乎都过着鳏夫一样的生活。他很自责很懊悔，想到当初的誓言，想到妻子临死前都不愿意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就痛不欲生。
提到这段往事，老夫人也是唏嘘不已。姬氏这个儿媳妇，她还是很满意的。若不是因为她头两年没有生育，她也不会逼着儿子纳妾。如今听到儿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不由得感叹道：“当年你立了誓言，可后来还不是娶了一堆的女人回来。如今让你续弦，倒叫你为难了？”
夜无尘羞愧难当，一直低垂着头。“儿子糊涂啊…这么些年来，每每想起月华临终前的嘱托就心生愧疚。楼儿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玲珑又…唉，这都是我这个做爹的失职啊…”
老夫人瞥了儿子一眼，始终没说出狠话来。“你知道错了就好，也是时候弥补以前的过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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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为毛我的文文里，都有一个渣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