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练了两个时辰了，歇息一下吧？”红裳见她的手指都泛红了，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忍。
谁都知道五小姐一向不为老夫人和庄主所喜，又没有娘亲母族可要依靠，故而下人们也没将她当个正经的主子。跟着这样不受宠的主子，日子自然也不好过。先不说平日里没有什么打赏，就连月钱也时常被管事的层层苛扣，前途更是渺茫。
所以跟随夜玲珑的这些年，拢月阁的下人经常偷奸耍滑，服侍主子也不怎么尽心。更有甚至，背地里偷偷地拿了主子箱笼里的东西出去卖的。反正主子自己也是个糊涂之人，又胆小怯懦，根本不会管制下人。
“不用，我不累。”玲珑只是擦了擦汗，便又忍痛接着练习。
安凝华也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故而命丫鬟端来了解暑的酸梅汁。“红裳说得对，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再练吧。欲速则不达，要是伤了手可就不划算了。”
玲珑哀怨的望了凝华一眼，觉得这逼她练琴的人是她，阻止她发奋的人还是她。“可是爹爹的寿辰在即，我还是没有达到融会贯通的地步，不勤加练习怎么行？”
她有了这份觉悟，凝华已经很满足了。“所谓物极必反，劳逸结合才是最有效的方式。日当中天，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小姐还是回屋小憩一个时辰再接着练吧。红裳，扶小姐进屋去。”
红裳下意识的走到玲珑的身边，将她扶起。但回过神来之后，心里又有些不服气。同样是大丫鬟，凭什么使唤人的是她，听命的却是自己？
安凝华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可是她习惯了独来独往，除了对当事人也就是现在的主子负责之外，其他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红玉去研磨，红钗跟我来。”凝华今日闲着无聊，便想着帮夜玲珑整理整理内务，也好让屋子里更加有条理一些。
丫鬟们各司其职，打扫的打扫，抬箱子的抬箱子，点数的点数，唯独凝华不用干体力活儿，只负责提笔记录。
仔细盘点下来，安凝华对夜玲珑的资产大概有了一些的了解。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堂堂山庄的嫡小姐，居然寒酸到如此地步。除了一些没用的物件儿之外，就只剩下一堆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首饰和不足一百两的现银。
看着别的院落的丫鬟穿金戴银，林罗绸缎花枝招展的模样，安凝华就忍不住扶额。夜玲珑的地位是有多差啊？吃穿用度，还不如其他院子里丫鬟的待遇。
除了每次出去给老夫人请安穿的那一身衣裳还算体面之外，其他的衣服料子也是次等的，而且好多都已经小得不能穿了。
啪的一声将毫笔往桌子上一扔，安凝华气得拍案而起。“真是欺人太甚了！”
丫鬟们不知所为何事，一个个都吓得愣在了当场。红裳算是大丫鬟，还有些派头在，于是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问道：“出了什么事，让凝华姐姐这般生气？”
安凝华握了握手里的拳头，冷着脸对一众仆妇说道：“这些年，小姐的月银都到哪里去了？还有逢年过节，上头赏赐下来的布料衣裳和头面首饰呢？”
好些丫鬟被她这么一吓，顿时羞得低下头去。这拢月阁的管事娘子不知道打哪里钻了出来，兴许是听说凝华在盘点器物，这才腆着脸走过来陪笑道：“姑娘何必动怒，这些事情不都是明摆着的么？上头的赏赐也好，吃穿用度也罢，那还不都是二夫人一句话的事情。虽然大的事情都是老夫人拿捏在手里，可管月银的却是二夫人。咱们小姐一向不受待见，那些东西送到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安凝华依旧冷凝着眉，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就算是二夫人苛扣了小姐的用度，但山庄里那么多人盯着，她也不好做的太过。小姐性子又是这般怯懦，我看那些东西不是被人扣压了，而是进了你们这些人的腰包了吧？”
那管事娘子脸色涨得通红，但却咬着牙不肯承认自己的错。“瞧姑娘说的，我们哪里敢做这等欺上瞒下欺压主子的事情。你们说，是不是？”
那些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的附和着。“是啊是啊…我们怎么敢…”
“凝华姐姐莫冤枉了我们。”
安凝华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刑妈妈倒是说说，你头上插着的那根上古泪滴珍珠步摇是哪里来的？我想，就算你当一辈子的奴才，怕是也赚不到那一颗珠子的银两吧？”
安凝华虽然不是古人，但对珠宝玉器还是有所研究的。在上一世，她可是金牌保镖。曾经也为不少的珠宝公司保驾护航过，若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那她的饭碗早就保不住了。
那婆子脸色刷的一下子就惨白起来，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怀疑是我拿的…这是…这是早些年小姐体恤我劳苦功高，赏赐的！”
不屑的哼了一声，安凝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劳苦功高，就你也配？这些年来，你可曾为小姐做过一件衣服，办过一件好差事？就拿你这圆滚滚的身姿来说，也不像是太过操劳的。你以为别人都说傻子？小姐就算要赏赐，也不会将这么名贵价值连城的东西赐给一个奴才！”
屋子里，只听得见抽气声。
夜玲珑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凝华，心里暗暗佩服不已。那些下人做过什么，她心里都有数。可是，她也是仰人鼻息生活，不好得罪了这些下人，生怕她们落井下石，让自己的日子更加的清苦。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纵容着她们，任由她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连吭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那些名贵首饰，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可惜她连佩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们给顺走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