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一看是两个文弱的女孩,又被大雨淋的够呛,就忙把她们迎了进来。
进了屋子,妇人刚招呼她们坐下,就听见里屋传来的咳嗽声,抱歉的笑了笑,妇人转身进了里屋。纳兰语薇和雪曼一身湿漉漉的,也不好意思坐,环顾四周,这是个简陋的屋子,墙壁上有黄土掉落的痕迹,整间屋子最值钱的应该就属屋子正中间那张还稍微完整的桌子了,正走着神,妇人就搀着今天见过的老头出来了。
两个人忙礼貌地拘礼,只是老头并不介意,叫来妇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妇人就应了一声出去了。
“两位姑娘来自哪里啊?”老头微微抬头问道。
她们两个倒也不认生,齐声说道,“大明城。”
“喔。”男人低低应了声,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纳兰语薇和雪曼见老人不说话了,两个人也没有再开口,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这时刚刚的老妇人从外面进来,一脸朴实地招呼着她们两个。
“姑娘们衣服都湿了,不嫌弃的话老妇去帮你们找套布衣,赶快把这衣服换了,要不就该凉着了。”
听到这话,她们两个也就没有推辞,毕竟这湿衣服穿在身上也确实不好受,跟着妇人走进了院子东边的屋子,这屋里只有挨着墙糊出的一个土炕,上面铺着农家自己织出来的条纹印花的粗布床单,炕上摞着两个木箱,大概是放衣服用的。
妇人打开上面的那个木箱,挑出来两件还勉强算是完好的衣服,递给纳兰语薇和雪曼,“姑娘就在这换吧,我们这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就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看这样子,雨一时半会还不能停,这不,老头子刚刚吩咐我出去拔了点野菜,不嫌弃的话一会就在这吃饭吧。”
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齐齐地点头,她们自然知道,在这样败落的地方,野菜也是奢侈的东西了,不知道他们这种岁数的人,靠什么来接济日子。
妇人似乎是很欣喜这样的答案,也是,他们这样的农家小舍,难得有人不嫌弃,撑开伞出去准备饭菜,留下纳兰语薇两人在屋里换衣服。
衣服并不是很合身,稍微宽松些,但也没什么大碍,刚刚换好,妇人就敲门进来了。
“我去帮姑娘把衣服搭起来。”外面下着雨,衣服只好搭在屋里,只是衣服刚拿起来,就从里面掉出来个东西,“姑娘,这可是你的东西?”
雪曼闻言回过头,老妇人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今天从爹的墓前带回的玉,伸手接过,看看身上的衣服,把玉佩别在了腰间。待衣服搭好之后,两个人跟着妇人回到了主屋。原来空荡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饭菜,说饭菜有些牵强,只是一盆清粥和一盘水煮野菜,也许野菜并不是水煮的,但由于没有一点油星,所以看起来实在是清淡至极,妇人招呼雪曼她们坐下,便进屋叫老头,不过一会,大家就到齐了。
其实雪曼还好,以前逃难的时候吃的东西比这还差,而且看这两夫妇的家境,倒也不觉得饭菜多么的差。倒是纳兰语薇,一个堂堂郡主,怎么会吃过这些东西,但没有一点抱怨,硬生生咽下去了这些干巴巴的东西。
一顿饭,就在那么默默无声的情况下吃完了,这时候天也有些泛白了,眼看是雨停了。
趁妇人收拾桌子的时候,纳兰语薇偷偷地拽了一下雪曼,意思是该走了。雪曼也站起身,打算告辞,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老头惊讶地盯着自己的腰间,低下头,是爹的玉佩。
“这……这玉佩……”
纳兰语薇也好奇地走过来,并不觉得这玉佩有什么奇怪。
“这玉佩可是姑娘的?”老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雪曼。
“不是,这玉佩,是我爹的。”雪曼虽不知道这老人家为什么这么吃惊,但还是如实作答,料想他也不会有什么歹心。
“你爹?”
“是的,这玉佩上刻的,就是家父的名号。”
“敢问姑娘姓名?”
“雪曼。”
咣当--后面不结实的长凳随着老头猛然的站起而倒地,老头本眯着的眼睛霍然放大,眼里竟荡漾着异样的光芒。
“曼曼--”一个名字呼之而出。
雪曼浑身一震,这……这是自己的小名,曼曼……从来只有爹这样叫她……
“你是--”带着震惊,带着疑问,雪曼再次仔细地看向老头,不置可否,这个男人太值得怀疑了。
“我-我是爹啊!”一句话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爹?何远?将军?雪曼的爹?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直到妇人的到来打破了尴尬,“老头子,你怎么了?”
“爹?”轻轻地,雪曼满是怀疑地叫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妇人也诧异着看着雪曼,她刚才是在叫她家老头么?
“曼曼,你的肩上,有块心形的胎记。”
一句话让雪曼的小脸刹那苍白,胎记,她有,在肩上,是的,而且,还是心形的。
“你真的是爹?”她还是不肯相信,她爹明明已经……
微微点头,似乎是不想回忆那些往事,老头在妇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下。
终于明了了,他真的是雪曼多年不见的爹,当年本来该当作俘虏被杀的他,如今却好生生的坐在这里,带着疑问和好奇,纳兰语薇和雪曼坐了下来,听他慢慢地,讲那个很长的故事。
当年雪曼的三娘背叛他之后,他就一直被关在狱中,前朝的腐败导致那些狱卒也刻薄势力。当时他常常受刑,脸上和身上的疤痕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狱卒不过是想跟他要好处而已,可是他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块玉佩,想想自己生时不多了,临死前求个安稳也好,于是就把玉佩送给了当时的狱卒头头。果真,后来他再也没有受过刑,狱里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直到后来发生战乱,狱里乱成一团,狱卒们都收拾行李打算逃跑,也没有人管他们那些犯人。后来他在狱中听说抓住了朝内大将何远,实施了极刑,心想可能是收自己好处的那个狱卒。所幸自己逃过了一劫,再到后来新王朝建立,大赦天下,他就和别的犯人一起被遣送回家,但家破人亡的他根本无处可去,幸好在菱城边界遇上了这个妇人,被好心的收留。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又找回了自己的女儿。
雪曼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来并不是孤儿,原来她爹还活着,一直都还活着。
“爹!!”哽咽着跪到老人的面前,这下,她也有家了。
“曼曼--爹对不起你--”老人埋下头,已是老泪纵横,他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赶走了她的生母。
妇人也抚着老人的手,这么多年的等待,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悲戚的声音停止,雪曼站起身拉过纳兰语薇。
“语薇,我终于有家了。”话语之中,是庆幸,也是感恩。
纳兰语薇笑了笑,是啊,自己终于帮她完成了心愿。
纳兰语薇一怔,随即淡淡地笑了,“嗯,应该的,雪曼姐,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好姐妹,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雪曼心里止不住的感动,拉紧纳兰语薇的手,承诺道,“我会记得你们对我的恩情,以后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