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寂静一片,荷塘中微微露角的荷花为迎接破晓的到来,静静沉浸在这片夜的深邃里,青蛙纵身轻落在莲叶上,鼓着腮帮转溜着眼珠将周围的一切都进入眼帘。
微风盈盈吹拂起窗边的落纱,屋内床上熟睡的女孩拢了拢被子,翻了一个身又继续着未结束的美梦。
“妃婈,妃婈。”耳边似乎有人在低唤着自己的名字,小女孩撑着惺忪的双眼,把自己的意识从梦里拖出来,眼前隐约浮现着父亲焦虑的脸。
等她完全清醒时,自己不知道坐在马车内颠簸了多久,熟悉的景象在视线里飞速倒退,直至完全被陌生替代,车已驶出北国边界。
“爹,我们这是要去哪?”妃婈探出脑袋问正在驾车的父亲。
“就快到了,马上你就知道了。”冷敬远面上虽是平静的回答着女儿,手中驱车的鞭子一路未曾停歇,顺势又加快了几下。
“爹,姐姐呢,还有府上其他人,他们为什么不一起来?”妃婈边问边张望着四周,天色渐渐由深变浅,天际第一道金红色光芒正欲浮上地平线。
冷敬远未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妃婈正为这一幕美景着迷,未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来到山水皆绕的天地。
冷敬远将马车停靠在一旁的树下,牵着她下车叮嘱说:“妃婈,以后爹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妃婈听着没不安只多了些茫然,这桥段她在戏本里可见多了。
分明是父母要遗弃孩子前委婉的说辞,可是全家上下都吃饱穿暖,即非穷到养不起孩子,相师也说她八字福泽,又非天煞孤星,会拖累全家。
爹一生威严正气,决不能同书中未婚先孕的女子相比拟。
都说她和姐姐有七分像,而姐姐骨子里更是像足爹,她也绝非爹捡来又要还回去的孩子。
小女孩眼珠骨碌转了好几圈,这剧情绝非按常理,不是她所能猜测的。
“爹要去哪里,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吗?”
“爹有重要的事要办,办完就来接你,你在这乖乖等爹。”冷敬远向来最疼爱这个女儿,此刻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未曾有的柔和。
妃婈不解,“爹为什么不让我在府里等呢,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等你,这里只有我一人啊?”
冷敬远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不是常觉得府里闷,喜欢自然的无拘无束嘛,爹当然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你跟着高人在此好好修行,等时机成熟我自然回来接你。”
毕竟是纯真的小女孩,一听到高人二字,忙把刚才一堆不解抛下,好奇激动的心更是活跃,“爹是说有世外高人在此山中吗?那他肯教我吗,是传授我绝技,还是教我法术……”
一连串的问题还来不及提完,身后便传来了朗朗的笑声,“呵呵呵,阿敬何时如此谦虚,在你面前高人二字老朽实在不敢当。”
眼前一直静若处子的花林突然动如脱兔,人影一走出来,花林又归然不动。
原来花林一个迷阵,难怪爹从刚才就带她静候在外。
一个布衣青衫的长者缓步而来,虽自称老朽,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无一点老太反而多的是连年轻人都不及的从容悠然。
冷敬远带着妃婈上前问候,“轩,别来无恙啊,妃婈,快见过你轩伯伯。”
妃婈上前露出甜甜一笑,未闻银铃般的声音已让人感到那股清灵“轩伯伯,你好!”
两个大人这头正一番寒暄,那头妃婈对着花林又跳又爬,迫不及待的研究起来。
轩师傅说:“想不到你还会踏入这里,我以为你早忘了,三合有轩灵山这个地方。”
冷敬远仰望青天秀水,心中感到宁静,眼底不变的气韵和轩师傅的悠然自得恰恰相反,“我虽志不在此,此时任庆幸它的存在,”他侧头道“轩,希望有一天你能放下。”
轩师傅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笑道:“那你还放心把宝贝女儿交到我手里,你不怕……”
冷敬远豪爽一笑,“你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万一我此行……”
轩师傅打断道:“凭你今日的手腕,不必在我面前谦虚。”
冷敬远不再多言,郑重拱手一辑,将所有敬重感激都包括其中。
临走时冷敬远对妃婈做了简单叮嘱一如平时在家中一般,“妃婈今后要好好听你轩伯伯的话,山间不比家中,收收你顽劣的性子不然猛兽随时把你叼走。”他的话随和逗趣不止为了减少分离的悲伤,更是为了避免女儿发现他此去的真相。
妃婈吐了吐舌头点头答应,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但不是一点都未察觉异样,只是明白有时父亲的隐瞒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一切如常不辜负父亲的苦心。
直到冷敬远上车前,她终于还是仍不住上前拉住父亲的衣角,“爹,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呢?”她尽量将语气放的平缓掩藏心中的不安,却还是没能遮住脸上紧蹙的双眉。
冷敬远帮她理了理头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纵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但若真有必然把握,他也不会连夜将妃婈暗暗送到这里,他望着远方的山头对妃婈说:“你看那边山上,就像你和你姐姐常玩的游戏,等到花开花落又再开时,我就来接你。”
妃婈望着山头掰着手指,青碧的绿荫下,紫色的花骨如零落的稀星在枝头萌芽,等花开完这次再开完下次,那便是归期。
“好,我们一言为定。”妃婈伸出手掌与父亲轻轻一击。
那时她还不知道那花叫紫陀鸢每三年才开一次,三年之后又三年,与父亲再见时已到豆蔻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