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汐细细地瞧着尹贵妃娘娘,心中一跳:今日这局,究竟有多少人藏着弯弯心思?
皇后,尹贵妃,珍妃。
章武帝,你究竟要舍了谁?
“彩云,本宫何时让你在二皇子的膳食中下毒了?当初,是你自己求了本宫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博得二皇子的赏识去了长信宫。为何不念旧恩,为何陷害本宫?”
珍妃娘娘眼波涟涟,凄惨地看着皇上,再道:“皇上,臣妾问心无愧,没有指使彩云下毒,还请皇上查明真相,还臣妾以清白。”
话音刚落,尹贵妃凝着皇上问道:“珍妃妹妹未免有不打自招之嫌,众人只道这宫女是从你宫里出来的,并没有人说是你这个旧主指使她的。这般着急的表明自己,莫不是,贼喊捉贼?”
皇后抬起头来,看见珍妃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恨极了似的冷笑道:“你说清白就清白了?皇上在此,自有决断!”
“别吵了!”
章武帝的手微微抖着,像是气极了,眼睛盯着床榻上的轩辕玉珩,没有转头,道:“珍妃,你去审问。”
众人错愕地看着起身谢恩的珍妃,突然明白过来:章武帝对待珍妃,是深深的愧疚。当爱和愧疚同时存于一个女人身上的时候,男人的愧疚会让他想起女人曾经受过的伤害,而对她倍加疼惜;而爱,逐渐加深。
正如此时的皇上,刚毅的脸上难得露出几丝温情。他中毒的皇子还虚弱的,博大的爱,作祟着他的心,去相信一个他抱有歉意的女人。
沈云汐瞥到皇后异样的神色,疑惑不已。
彩云此刻都没有大呼冤枉,想必是心中有了决断,或是珍妃,或是除了皇后的其他嫔妃。说起来,瑾陌和尹瑾菲明明是随着轩辕玉珩一同回到的长信宫,可为什么此刻瞧不见两人的踪迹?倒是尹贵妃来了长信宫一探究竟。
皇子被人下毒乃是大事,若无嫌疑,谁会巴巴地赶来沾染这糟心的事?或者说,这彩云根本就是尹贵妃收买的人,破坏苏家与谭家的联盟?
珍妃娘娘注视了彩云好一阵儿,都没有发问,她心中也思忖着今日蹊跷的事情,暗自后悔,还不如让皇后直接下令了解沈云嫣,这会儿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即便不死,也平白沾了黑。
“妹妹,你倒是审啊!皇上信任你的清白,你可不要糟蹋了这份信任。”
皇后娘娘一笑,吓得珍妃浑身一粟,“彩云,你快说,是谁指示你下毒的?”
彩云抬头瞧着眼前这一群贵人,掠过沈云汐,皇上,珍妃,皇后,最后落在尹贵妃的身上,哽咽地看着,却不肯透漏一字,不动声色地取了袖子里事先藏下的毒药,打算自尽。
本是隐秘的动作,偏巧尹贵妃的近身宫女看得清楚,立马拦下了她自尽的举动,恶言道:“说得清楚,才能死得明白!”
彩云伏在地上痛哭不已,没了主意似的,连头都没有抬起,就近拽住手前的裙角哭诉道:“娘娘,您救救奴婢吧!救救奴婢吧!”
尹贵妃?!
彩云怎么就向尹贵妃求了救?
“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此,你怎么让本宫救你?”
尹贵妃略微晃了一下,还是她身边的宫女一脚踹开不松手的彩云,怒道:“我家娘娘从不认识你,怎能救你?”
说完,又替自己的主子掌了嘴,方重新立在尹贵妃的身边。
皇上面色不悦,珍妃又被皇后逼得心乱如麻,急声说道:“彩云,你只要招认了主使之人,本宫定会向皇上求情,留你一具全尸!”
“是贵妃,贵妃娘娘指示的奴婢。三日前,她遣人给了奴婢一个荷包,说只要在二皇子的膳食中,每次撒上一些就行。事成之后给奴婢一笔钱,放奴婢出宫嫁人。”
沈云汐故作夸张地惊叹:“怪不得别的娘娘不来,偏尹贵妃来得及时。”
此举,意在消除皇后对自己的敌意,左右今日都得得罪一位娘娘,看局势,还是投靠皇后娘娘来的稳妥一些。
皇后娘娘一听,先是瞧了章武帝的脸色,看到他并无意外,突然怕起来:若是皇上认为今日的事情是自己和珍妃联手,定也会认为玉珩是知晓这事的。可此刻,无论为尹贵妃求情与否,在皇上眼中,都是故意为之!
尹贵妃朝天忽得大笑了两声,问道:“彩云,你还记得本宫派去的奴才是谁吗?”
“那日,那日天黑,奴婢瞧着不真切,但应该是位公公。”
尹贵妃又是一笑:“彩云,你确定是位公公吗?”
“是!”彩云斩钉截铁地回答。
尹贵妃会心一笑,往皇上面前一跪,道:“皇上定是相信臣妾的清白了。”
章武帝冷冷撇过彩云,眼神锋利,说道:“三日前,朕自晚膳起就待在贵妃的齐华殿中,那是天色尚早,还没有黑。贵妃来了兴致,要在御花园平湖中的小岛上夜游,朕许了她。齐华殿中伺候的人不够,朕还将临华殿中的人带去了一些。”
言下之意,那晚,自天色未黑开始,齐华殿上下所有的宫人都伺候着皇上。若是此刻质疑,就是质疑皇上身边的人被尹贵妃买通,帮了贵妃隐瞒而少算了一个人。
“启禀皇上,那日,奴才亲自点查过人数。因为备下的船只总共只有三艘,奴才是一个个点查着他们上船,的的确确是伺候的人不够,才又调了五个公公。到了湖心岛的时候,奴才怕他们伺候的不经心,盯着他们做活,每一张脸都瞧过,确是齐华殿的奴才。”
人数又够,每一个又都是齐华殿的人。
李公公是皇上面前的人,又给尹贵妃做了这样的证,除了珍妃,在场每一个人都是深信不疑的,只彩云一人还不死心地辩道:“可能不是齐华殿的公公,贵妃娘娘可能会收买其他的小太监送毒药给我。”
“那照你这么说,贵妃妹妹当真是糊涂的。这样杀头的事情,竟不叫亲信去做,而是随便收买一个小太监,担的风险也太大了!”
皇后娘娘的眼光都要刺穿了彩云,发现这宫女根本就是受人指使,心里已将宫内有皇子的嫔妃们想了一遍,是谁这样有心计借着此事伤了二皇子,又除了尹贵妃?
章武帝怒道:“还不从实招来!”
彩云俯下身去,殿内所有的人都等着她说出那个指使之人的名字。沉默良久,一改先前慌乱痛苦的样子,抹下眼泪,解脱似的叹道:“娘娘,奴婢尽力了。”
那眼光,竟是看向——珍妃!
尹贵妃躬下身去,沉声道:“求皇上还臣妾公道!”
皇后亦是如此:“求皇上还玉珩一个公道!”
“臣妾……”
珍妃娘娘脸色煞白,摇晃着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若是喊冤,皇上可会再信?
沈云汐默默跪在章武帝身前,忽得可怜起这个懦弱的女人。一朝错食汤药,平白得了章武帝多少疼爱。众目睽睽之下,皇上赐予信任给她,得到的,却是深深的伤害。任何男人都不能容忍利用似的欺骗,更何况,这个男人是皇上?
即便珍妃冤枉,她哭得再动容,章武帝都不会再怜悯她,心中,只会觉得可恨!
“彩云,杖毙。珍妃宫中一众宫人,杖毙。珍妃,剥夺封号,贬为庶人,迁居冷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上圣明!”
众人高呼,唯沈云汐一人沉默不语。
因为,她从皇上的眼中看到了痛心疾首的悲凉。
彩云说过:尹贵妃指示她的,是每日撒上一些。
安院首说过:试毒的太监邓万,因服食的迷心散剂量少许,身子无恙。
珍妃说过:彩云是自请到的长信宫。
尹贵妃说过:那日齐华殿上下碰巧全去了湖心岛。
皇后娘娘说过:她没了主意,不知怎样揪出那个下毒的人。
二皇子说过:他喜欢彩云做的点心。
谁算计了谁?
谁又利用了谁?
沈云汐看着脱簪白衣的珍妃,脑中回荡着章武帝杖毙的旨意,默默念道:“瑾陌,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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