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梦姐儿!丢点秧过来哦!”这边水田中一名少妇正弯腰插秧,这会见秧苗不够了,直着身子向旁边田中正赶着牛犁田的少女喊道。
“好的诶!”那少女脆生生的应道,放下手中的树枝,赤脚跑到田埂上丢了一把秧苗到少妇面前。
那秧苗刚刚好丢在少妇手边,旁边的蓝衣同伴一边插秧一边笑道:“还是梦姐儿丢的准的咧!哪像我家那头犟牛,昨天也喊他丢,溅的我一脸的泥巴!”
少妇手中不停,也笑嘻嘻道:“张家嫂子,你这时候嫌张大哥力气大了,不晓得晚上是不是嫌他力气太小咧?”
蓝衣少妇扫起一把水就往少妇脸上扫去:“打不死你个刘嫂子!在别个小丫头头前也乱讲,莫带坏了梦姐儿!”
少妇咯咯笑着,也不恼,摸了一把脸继续插秧:“莫讲笑咯!还有三亩田要插咯!”
另一片水田中犁田的少女听着二人打闹,叼着草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手中拿着树枝,时不时轻轻抽打着带着犁具的牛转换方向,口中不时吆喝着:“吁 ̄ ̄”
转眼就到了黄昏,太阳的余晖洒落在山谷中落下一片斑驳的阴影。刘嫂子和张嫂子收拾好东西装进箩筐挑上肩,招呼着少女:“梦姐儿,回家吃饭去了!”
“嗳!”少女在田边洗了洗脚,穿上草鞋拉着牛走上了田埂路。路上陆续头归家的农人,众人正在谈笑时,只听山中穿来一阵歌声。
“哎 ̄ ̄ ̄蜘蛛结网在肚中 ,阿哥恋妹莫透风,燕子含泥口要紧,要学莲藕心里通”
张嫂子听罢笑道:“这个哪家的伢子,唱的倒蛮好。”说着,扬声唱到:
“花生好吃泥里生,慢慢生根慢慢长,当阳开花暗结籽,阿妹恋郎莫扬声”
张嫂子是寨子里有名的金嗓子,她这一开口,众人都听住了,刘嫂子打趣道:“张嫂子又嗓子痒了,等下回家和张大哥唱个够去。”
张嫂子脸一红,也不答言,她和她丈夫就是唱山歌唱出的情缘,才成婚不到半年,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张大哥疼堂客是寨子里谁都知道的,嫂子有什么害羞的。”一旁半天未说话的梦姐儿笑道,张嫂子这才开口:“还是梦姐儿好,你刘嫂子就是个刀子嘴巴。”
“我家嫂子是豆腐做的心。”梦姐儿接了一句,换来刘嫂子会意一笑。
山中的太阳落的很快,等一行人回到家放下东西,屋外已是一片漆黑了。梦姐儿将牛赶回栏中,正从水桶中舀水洗手,只听屋内刘嫂子喊道:“梦姐儿来吃饭了,今天你哥哥给东家修好了锄头,东家给了块腊肉,好吃的咧!”
这刘家一家一共三口人,一个老婆婆在家料理家事,养些鸡鸭,刘嫂子打理自家的几亩薄田,刘大哥给东家打长工,日子过的倒也顺心合意。
而梦姐儿,就是华影了。
华影那夜离开后,迷茫中不知方向的行走了一天一夜。因为身上有伤,加之心中悲痛,一时昏死在路边,正好遇上从东家下工的刘大哥,便带华影回到了家。
华影谎称自己投亲不遇,又被山中野兽所伤,刘家人都是善良之辈,便收留了华影。
华影直到清醒后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一直朝南走到了幽冥谷边境。这个寨子,已是月华最南边的村寨了,寨子不大,不过几十户人家,平日里除了货郎,几乎没有生人来往,这里的生活平静而安逸,倒是大大抚慰了华影受伤的心。
华影改名卓如梦,对外称是刘家的远方亲戚,从此在刘家长住了下来。这些日子来,华影帮着刘家忙里忙外,忙时帮着刘嫂子料理农务,闲事去山上摘果,去水里摸鱼,勤快的紧,是以刘家上下都很喜欢这个懂事的“梦姐儿”。
“梦姐儿,多吃些!”刘婆婆年纪不过五十,身子板还很硬朗,就是眼睛不好,自从华影从山上采了草药为她敷好了眼疾后,就对华影是万分的疼爱。
华影“嗯”了一声,夹一块肥肉给刘嫂子:“嫂子吃。”
刘嫂子笑得眯了眼:“梦姐儿就是懂事咧,也不晓得哪个有福气的讨了梦姐儿做堂客,那梦里也要笑醒咯!”
华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片刻抬头笑道:“嫂子就晓得取笑我。”
刘大哥闷声吃着,冒出一句:“吃你的,莫多事。”
“我哪么就多事了?”刘嫂子放下筷子,竖着眼睛:“梦姐儿也十四了,你看看寨子里头哪个丫头到这个年纪还没得婆家的?”
南方农家大都早婚。这刘嫂子嫁到刘家也三年了,年纪也不过十九,她平日里快言快语,心地不坏,就是老疑心华影和刘大哥有干系,平日里也是看的紧。
华影一见此景,知道刘嫂子又泛酸,便默默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说着走出了木屋。
华影走出木屋,看着满天的星光发怔。
已经过去半年了!自己和魅元萧的婚约自然是烟消云散,只是不知他可否还会记得自己?
华影苦笑,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的,自己在旁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想到这,华影心中一痛,往昔的恩爱甜蜜如潮水般涌入心头,华影甩甩头,强忍着心中的酸楚,自嘲地安慰自己。
她对魅元萧已经没有了恨意,他们不过是尘世中再简单不过的一对男女,在命运的捉弄下无法自拔罢了。
如同这浩瀚的夜空的繁星,谁也无发预测到自己将来可以发生什么事情,上一刻的痴爱缠绵,下一刻的兵戎相见,不过都是轮回中的挣扎。
人那!昨天说过的事情,今天就忘记了,谁还记得当初的海誓山盟。
有些事情一旦过去,就永远回不去了。一个转身的距离,就是永恒,就像白天的太阳与黑夜的月亮,它们永远都无发同一时间出现,一生的宿命,永无交织和相遇的那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