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生？”
她重复了一句，看着蔚若行，像是挑衅般的说道：“他才不会觉得我怕生，而是怕我伤害……”
“用午膳吧。”
蔚若行不动声色的开口，挡住了她往下说的话，她也不坚持，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回过头看着莫雅曦。
对着一个娇柔的女子，必然比对着那张脸，心情好多了。
蔚若行是孤儿，除了一个哥哥以外，并没有爹娘，因此微生暖在府上行事起来，也算是方便，用不着看太多人的脸色，顾虑也少了很多。
饭桌上，菜式异常的丰富，这都是莫雅曦的意思，不过是四个人，但是这十二菜一汤三甜点一果盘，似乎就显得太过于丰盛。
“这个好，是新鲜的乳鸽，云舟，给你。”
“若行，你别只顾着扒饭，多浪费我准备的菜肴啊。”
“还有阿暖，你都喜欢么，多夹夹。”
莫雅曦就像是一个老妈子一样，不停的说，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其余的三人都是性子沉稳，不多说话，这活跃气氛的事，全然被她包揽了。
“阿暖，这辣子鸡是出了名的好吃，你怎么都不夹一下呢？”
莫雅曦看着她，明明年纪是最小的一个，却把大家都照顾周到。她看到微生暖口味都比较清淡，故而问了一句。
“她不喜辣。”
蔚若行手里拿着碗，忽然间冒了一句话出来，然后自己微微有点愣住。微生暖想要伸出去的筷箸顿在那里，但是下一刻，便伸过去，夹了一块辣子鸡，放在碗里，但是并不吃。
微生暖的家乡叫做沪郡，是江南水乡的一座小城池，一个连辣椒都甚少会种的地方，更别说这里的人爱吃辣。
“这样呀，快别吃了，辣着不好。”
莫雅曦闻言，急忙说道，她可是见过府上婢女家仆们被辣着的样子。翼城属于北方，一到冬天，漫天鹅毛般的雪簌簌落下来，就算是抱着手炉，围着火盆也觉得冷。
所以，辣椒便是一年四季都少不了的佐料。
“没事，我在翼城住了四年，多多少少也习惯了。”
微生暖脸上倒是腾起笑意，可是心底却有些东西拂之不去，只为蔚若行那一句无心脱口而出的话。
事到如今，这样的假惺惺，还需要做给谁看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兀自一痛，差点让筷箸掉在地上。她为什么还要心痛呢，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让她心痛呢，难道眼前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值得让她去期待？
简直是笑话。
“若行，我夹不到那头的咕噜肉，你夹给明珠。”
莫雅曦见两人都不说话，便拔高了声音，朝着蔚若行嚷道，这两人，哪个岁数不比她大，可是却还这般扭扭捏捏的不像话。
蔚若行倒也听话，莫雅曦再小，辈分上也是他嫂嫂，这谁也赖不掉。
他看了一眼碟子上的咕噜肉，这一桌菜肴，没有几样是不辣的，这一碟便是其中一样。他夹了一块，放在微生暖的碗里，其实他只是知道微生暖不喜辣，至于其他的喜好，他一概不了解。
盛冬相识，初春死别，他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了解微生暖的喜好。
微生暖面容绝丽，唇间扯出一抹笑意，眉头一扬，笑靥如花。用筷箸夹起来，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滑了一下便跌落在桌面上，一滚就掉落在地上。
一气呵成。
桌上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微生暖身上。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意思，用无辜的语气，故作惊讶地说道：“呀，掉了，真是可惜呀。”
莫雅曦苦着一张脸，瞟了一眼蔚云舟，她只是活泼俏丽，带点不谙世事，但是不代表她笨，看不懂人心。
蔚若行和微生暖两人在闹别扭，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不明白他们新婚燕尔的，在怄气什么。
“若行，还不再夹过。”
莫雅曦瞪了他一下，这榆木脑袋，而且还是方形的，要踢一下，才滚一下，真教人省不下心来。
蔚若行不动声色的看了微生暖一眼，只见她脸上尽是无辜的神色，甚至还略带歉意的朝着莫雅曦涂了一下舌头。
可是，这块咕噜肉，是他夹给她的，不是莫雅曦夹给她的。
于是，他专挑了一块大的，放在微生暖的碗里，稍微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眸，
他嘴角一直抿着笑意，深深浅浅总是不一，他即为朝官，那么官场上的那一套爱也好恨也罢，总归学会。只是，他就算是这样笑着，深深浅浅的笑意，却无法到达眼眸。那黑如星辰的眸子里，依旧透露着寒意。
而微生暖，却把这寒意，看得真切。
“你要是再不小心掉了，也没有关系，这里还有一大盘。”
蔚若行把咕噜肉放在她碗里，用着全部人都恰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他这样子算是警告的说辞，让微生暖再也没有假意掉了的可能。
“谢谢。”
微生暖也不甘示弱，迎上他带着冷意的眸子，依旧是笑靥如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饭后，莫雅曦缠着微生暖，在一边唠叨家长家短，也不乏有些女儿家的私话，说得不亦乐乎。
莫雅曦是莫尚书最为宠爱的小女儿，这般嫁给蔚云舟，偌大的府邸上，除了成群的婢女家仆外，竟然没个人可以说话，如今多了微生暖这个妯娌，自然是开心不已，话闸子也多了起来。
相比起莫雅曦的热情，微生暖就显得淡漠很多，只是安静的听，是不是“嗯、哦”两声。
那些凡尘俗事，她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对莫雅曦有些许好感，才坐下来听罢了。
脑海里，依旧回响着今早上，在太傅府，邹太傅说的那些话。
蔚若行是晋国的功臣，翼城上下莫不津津乐道这样一个大司马大将军的丰功伟绩。但是，倘若她能联合邹太傅，十足的韧劲兴许可以杀了他。
但是，邹太傅这个人，又岂会为了一个区区的养女，冒这样大的风险呢？
就这样让他死了，甘心么，微生家十二口人命，她四年来，铺天盖地的绝望，若是不让他尝个遍，真的甘心么？
五月底的午后，树蝉趴在皲裂的树皮上鸣叫，吹过来的风湿暖湿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微生暖摇着团扇，和莫雅曦在那里闲聊，远远的便看到蔚若行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她想了一下收回目光，准备退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