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宫殿的金碧辉煌,琉璃彩瓦,整个东宫的亭台楼阁,廊檐水榭,无不体现着文人的雅趣情调。
东宫太子萧扶病独爱白玉兰,所以整座宫殿几乎种遍玉兰树,常常是进门的石阶旁立着一株亭亭的玉兰,绕了个回廊,一偏头又瞧见三四株。一到花开季节,满宫的白玉兰纷纷绽放,繁多迷乱,远远望去,像是给整个东宫覆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
紫金香炉里檀香轻烟悠然,冉冉升起,飘过安静放置着的梧桐琴,烟雨江山的屏风,还有墙上挂着的前朝大书法家荣松的绝迹。只是一间书房的布局摆设,却体现着世间少有的雅致。
然而,比这些书画更加雅致的是书桌前正在练字的那人。
月白色的窄袖长袍,一头墨发全部整整齐齐地梳进雕镂着玉兰缺月图案的银制发冠里,微微俯着身子,关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拈着一只狐尾毛笔,在纸上落墨。
太子殿下不爱用狼毫笔,喜狐尾笔。这是东宫伺候文房四宝的下人们首要谨记于心的。
字如其人,狼毫笔写出的字太过粗犷豪迈,狐尾毛笔较之狼毫笔稍加细腻俊逸,更适殿下。正如他这个人,温和优雅,彬彬有礼,俊美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多一分张扬则狂妄,少一分潇洒则谦卑。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殿下大概是整个北苍国最优秀的皇子了。
“襄阳来信,素素已按照殿下的指示,放了襄阳王妃出逃。”一个黑衣部下恭敬地禀报。
手下动作微顿:“哪个素素?”
“是殿下三年前安插在四皇子身边的暗人。”
“以后这些无关紧要的名字就掠过吧,本太子没那么多闲情。”声音如春雪消融般,淡淡的,看不出内在的变化,听不出说话者的喜怒哀乐。
“属下知错。”黑衣部下闻言垂下脑袋,“属下斗胆,请教殿下此举是何用意?”
萧扶病停了手,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易寒,你跟了本太子这么多年,这点心思你还猜不出吗?”
易寒摇摇头,他实在是猜不出。应该说跟从太子这么多年,他从未猜透过殿下的心思。
萧扶病淡淡一笑,看着刚完成的那幅字,并不再语。 洁白的纸上,“瓮中捉鳖”四个飘逸的大字赫然入目。
他要萧沐风更爱她,要她更恨萧沐风。当然,这只是其次。
日日在王府里用珍贵汤药养着,如何早日毒发?若不如此,萧沐风怎么会进京问他要寒毒的解药?他不会给萧沐风时间去找其他神医灵药。
一个清秀的婢女低着头捧了香茶进来,移着碎步来到书桌前。搁下白瓷茶杯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偷看了俊美儒雅的太子一眼,一不留神,指尖碰上殿下的手背。
“殿下恕罪!”婢女惶恐下跪,殿下不喜人触碰,这也是整个东宫不成文的规矩。
几乎是一瞬间,萧扶病眼中笑意全无,面色一寒,冰冷的气息瞬间冰冻了整个书房。然而这寒意稍纵即逝,不到一秒,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
“无碍,都下去吧。”
风轻云淡的一笑,化解了婢女的不安,心下觉得幸运,能服侍这么宽宏大度的主子是她的福气。
待到所有人退下后,萧扶病拿着洁白的方帕,一遍一遍狠狠地擦着方才被触碰过的那只手,再也不能装作不在意,脸上是厌恶到极致的表情。儿时那间昏暗偏殿里发生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布料撕碎的声音,女人疯狂的大笑声,无力抵抗的孩子……
女人!真是这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慕容惜被粗鲁地扔进风雷寨的一间屋子里,“砰——”的一声,门被大力的关上,被人从外面落了锁。
秦惊梦看见房门打开,立刻扑上去,然而门还是关上了。她拍打着门板大叫:“来人啊!快放本小姐出去!我是巡抚秦江的女儿!”
隔着门板传来嘲讽:“你要是巡抚的女儿,那爷爷我就是巡抚!”
“快开门!我真的是巡抚的女儿,你们要是不放了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地踹了一脚,“老实点,进了这寨子,管你是皇帝老子还是王母娘娘,都得听我们大哥的话!”
秦惊梦被这一脚震得后仰跌倒,旁边几个村妇打扮的女人帮衬着把她扶起来:“小姐,你就认了吧。这风雷寨能盘踞在这天眼山这么多年,也是有点本事的,你就别自讨苦吃了,小心惹恼了看守的大爷们!”
秦惊梦头发凌乱,花容失色,只一天一夜的囚禁生活就让她憔悴不堪,不是被虐待的,是被她自己吓的。堂堂巡抚之女,被山贼掳了去,在外过了一夜,若是传了出去,那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慕容惜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她太累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将近油尽灯枯。
正要沉沉睡去,门又被人用力地推开。
“大哥,您看看,这些姑娘你喜欢哪个?有看上的收拾干净了全送入洞房!”
风雷寨的大当家已经四十多岁了,身材偏胖,额头上有道狰狞的伤疤,胡子拉碴的。总的来说,长得不能算俊。
但他却是个重情之人,自从五年前共同患难的妻子病逝之后,就再未娶过妻。一干弟兄们都为他忧心,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不,二当家前几天特意领了兄弟下山,看见中意的女人就捆了捉上山来,当然,除了凑数的慕容惜。
唉,看来今日是必须娶一个了,不然老二他们还得继续闹腾。大当家有些混浊的眼睛在一屋子的女人中扫视了一圈,这些女人确实都很标志。他的眼睛掠过秦惊梦,停留了下来,秦惊梦立刻吓得又哭又叫:“不!不!我不要嫁给土匪!”
大当家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娶她。继续扫视,蓦地对上角落里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极美极媚,却又平静如万年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就她了。”大当家穿过人堆,一把拎起还处在呆愣状态的慕容惜,扔给了门外候着的寨子里仅有的几个打杂的中年妇人。
“大当家的放心,咱们姐妹几个一定把大夫人收拾干净,今晚就送入洞房!”几个妇人都很欢喜,推搡着慕容惜往浴房走。
走了好几步慕容惜才反应过来,立刻挣扎:“你们难道都眼瞎了?一屋子漂亮的你们非找个丑的!”
一个偏胖妇人撇撇嘴:“又不是我们选的,大当家亲自挑的人,我们有啥好说的。姑娘,这是你的福气,大当家可是个会疼人的。”
“这福气我不要——啊!” 慕容惜挣扎着想逃,那妇人手下用劲,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掰断。
“姑娘,我们都是干粗活的,平时拧死只鸭子兔子,根本不当回事,你可别跟我们硬碰硬。”
一群人拉拉扯扯着刚走,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就拎着食盒来了。
“两位大哥,厨房让小弟给你们送点心来。”凤宠儿戴着风帽,弯腰低着脑袋,声音甜甜。
“我怎么觉得你小子这么面生……”守门的土匪面露疑惑。
“大哥贵人事多,小弟是前天才投奔寨子的,跟着二当家上山的,现在在厨房打下手。”头压得越发低。
“我说呢,咱们寨子哪来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子。”守门的人接过食盒,对他摆摆手,“大哥的喜日,厨房也加餐了,哈哈!”
凤宠儿看着糕点被他们二人咽下喉咙,露出得逞的狡黠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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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扶病美人来露个脸~大家猜猜宠儿救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