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要不要告诉他?揉着刚吹干的头发,颜诺在床上翻来覆去做着激烈的心里挣扎,直到一个小时后,在昏昏欲睡即将陷入睡梦的前一刻,她决定暂时不告诉康政偐,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没弄清楚,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早晨,康政偐吃过早餐,一如既往地准备去车库取车然后送颜诺去学校,却见女孩端着一罐浓稠的中药从厨房走出。
“你在干什么?时间快到了,还不回房去换衣服。”康政偐一边说,一边抬手快速扫了眼腕上的薄表。
颜诺小心地端着手里的汤药,对康政偐说:“我早上打电话去学校请了一个星期假,打算在家陪太公,所以今天就不去学校了。”
康政偐不自禁皱眉,这丫头又在搞什么,她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待在这个家的吗?怎么这会儿竟主动提出留下陪父亲了?
敏锐的直觉告诉康政偐,颜诺一定有事瞒着他:“你在打什么主意?”
颜诺诧异,她什么都没说,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出她照顾康鸿实则另有目的,心里虽然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只是感谢太公和你为我妈妈做的一切,所以想报恩罢了。”
“报恩?”这种信口拈来的敷衍她以为他会相信?
“是啊,不然你认为是什么?”
康政偐仔仔细细盯着她瞧了一阵,颜诺毫不示弱地迎向他犀利如隼的视线,在被他直达人心的探究目光差点看穿前,他终于移开了视线:“随你。”正了正衣领,康政偐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果真不再质问,转身就走。
颜诺怔了怔,虽然怕被他看出异常,希望他尽快离开,可等他真的不再追问时,颜诺又感到一阵浓浓的失落。
真是讨厌,这个男人总有本事让她的心随着他起起落落、患得患失,自从爱上她以后,她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有时欢喜,有时忧愁,有时任性,有时坚强,也不知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再这么下去,她或许真的会疯掉。
正在感叹,门口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颜诺转身看过去,原来是小龚。
经过了一个晚上,小龚的脸色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差劲了,迎着清晨浅淡的阳光,年轻的面容被渲染出这个年龄该有的蓬勃朝气。
颜诺放下药罐,走上前拉住小龚的手:“我今天留下来和你一起照顾太公。”
话音一落,小龚却并未表现出预料中的欢喜,反而是一脸惶然:“你不是还要上课吗?”
“我请假了。”
“这样不太好吧,我一个人照顾老爷就足够了,你还是不要耽误学业。”
“你不高兴吗?”小龚的反常让颜诺一脸困惑。
“不是,我很高兴,我只是觉得,你有这个机会上大学,要好好珍惜才对。”
颜诺露出更困惑的表情:“我只是请了几天假,又不是辍学,你太激动了。”
小龚红润的脸色又变得和昨晚一样苍白,她越过颜诺,朝楼梯口的方向看去,整个身子忽然剧烈一抖。颜诺察觉到她异样,于是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也朝楼梯口的方向看去,见一身休闲衫的康志豪,正端着水杯倚在楼梯的扶手上,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双略显阴鸷的眸子里散发出的威胁,即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颜诺也可以清晰感觉到。
像是明白了什么,颜诺扯了把在康志豪出现后变得木然的小龚,指向康鸿卧室的方向:“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种治疗高血压的偏方,似乎挺有效的,所以就按照方子熬了一碗,你帮我端过来,我们一起送到太公的房里去好不好?”
小龚点头,从桌上端起药罐,和颜诺一起去了康鸿的房间。
康鸿这几日恢复的不错,虽然半边身子还是有些麻木,但已经可以借助拐杖站起来走几步。
颜诺一边给康鸿剥龙眼,一边和他闲聊。
老人在上了年纪后,就特别喜欢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孩子,康鸿也不例外,但被他拿来炫耀的却只有康政偐一个,偶尔提到康志豪,也只是叹口气就略过。
“政偐从十五岁时就开始帮我打理公司了,那时他要一边忙学业一边忙事业,一般人根本做不到两头兼顾,可他不但做到了,而且都做得很好,十六岁就考进了斯坦福大学的金融管理系,两年就拿到了全A的毕业成绩……”康鸿喋喋不休说了一堆,颜诺却有些走神了。
她早就知道康政偐的能力无人能比,但再厉害也是个人,不是神,她总有种感觉,康鸿虽然器重他,以他为自豪,却并未真正为他考虑过,他只把他当做一个工作能力超绝的机器,他给了他权利与财富,但给他的父爱和关怀却太少了。听康鸿说,康政偐五岁时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独自在远离家人的陌生国度生活,面对周围或异样或排斥的目光,她真无法想象,那段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许他的冷酷并非天生,而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尝到过什么是温暖,所以,也不懂得该如何去温暖别人。
“老爷,我去趟洗手间,一会儿就回来。”椅子被拉开发出刺耳的一声,将颜诺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康鸿说到一半被打断,有些不太高兴,瞥了小龚一眼,挥挥手:“去吧。”
小龚刚走,颜诺也跟着起身,“太公,我也想去一趟洗手间。”
谈话已经被打断,康鸿早失了兴趣,拽起堆在小腿上的薄毯,躺了下去:“去吧,我要睡会儿,你们就不用进来陪我了。”
颜诺点点头,为康鸿盖好毯子,推门而出。
离开康鸿的卧室,颜诺却并未去洗手间,而是在走廊的拐角处转了个弯,还是储物间的原方向,她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我爸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一直在夸二少爷。”
“哼,那个老东西,从来都只看重政偐,我这个大儿子在他眼里就一文不值!”携带着怒气的声音虽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滔天恨意。
“……大少爷,太太说她请了假,这几天都会陪我一同照顾老爷。”犹豫良久,怕被康志豪报复的小龚,到底忍不住将一切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