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呼呼的响,睡梦中依然能听到可怕的声音。冷风隔着啪啪响的木门钻了进来,姬寻缩了缩身子,睡得很沉。大蛇幽幽的游了进来,欢快的吐着信子,垂下脑袋凑近些姬寻闻了闻,露出尖利的毒牙。姬寻感觉到它要吃了自己,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眼皮像黏在了一起,毫无办法。冰凉滑腻的软物沿着自己的小腿一点一点的缠了上来,姬寻想伸手扯开它,手脚却动也动不了,心跳的越来越快,忍不住要哭了出来……它张着血盆大口,咬下来……
“单瑾……单瑾……救……救我……”
姬寻大声哭号,“为什么扔下我……为什么……扔下我……”哭泣停不下来,越发觉得心中委屈憋闷。
“寻?怎地哭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姬寻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去,月光下血衣少年有着美好的容颜,他浅浅的笑着,“不哭,不哭……它吃饱了,就不吃你了。”
啊——
姬寻大叫着醒了过来,地上乱七八杂的躺着木椅、凳子、药锄,没有半点血迹。木门半开着,天际微微发白,淩大夫呼吸绵长,睡得很好。姬寻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幸好……
幸好……是梦……
少年满身是血,大蛇盘着他的下身……咬在他的胳膊上,血淌了满地,他笑着安抚自己……
维……维希……以身喂蛇……
姬寻闭上眼睛,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呐……明明那样美好的少年……
凌大夫醒了后,使唤起姬寻来越发顺手了。起先只是给她洗药罐、煎药的活儿,见她皱着眉头,闷声做事,便支使她煮饭,烧水。姬寻在京的时候,瞧过古伯做饭,有样学样,做出的东西到不至于难于下咽,只是样子不大招人喜欢。
凌大夫冷眼瞧了半天,拖着腿下了床,捡起姬寻扔掉的菜叶子,痛呼惋惜。又挪过去,看着缸里半缸不到的水,所剩无几的木柴,也没敢去看米罐儿,扯着嗓子骂她败家。姬寻埋头吃饭,似是没听到。凌大夫气儿不顺,也不等她吃完,便将她推出门外。
姬寻倚着茅屋边上的竹子,站了一会儿,微合着眼睛想事情。只要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见维希被蛇吃掉的景象,她双手捂在一起,微微颤抖,还是寻些事情来做罢……
日头西斜,景山被晒了一天,石头上的余温尚未退去。姬寻懒洋洋的靠着,看着红彤彤的圆日一点一点的落下去,直到看不见了。她才施施然起身,脱了外衣卷了采来的药草,向茅屋挪去。
真真儿小气的老头儿……
凉风微微,茅屋外的竹子哗哗响动。姬寻脚步不停,绕过翠竹,惊得瞪大了眼睛,屋顶垮垮,摇摇欲坠。透过大敞的木门,后墙的半边已然不见。姬寻跑近两步,凌大夫昨夜躺着的床断了半截,凝着腥臭的血块,斑斑驳驳,满地狼藉。
“凌老头儿?你在哪?”姬寻裹紧了怀中的药草,沿着血迹奔了出去。
凌乱的山石黏着血,大块小块的散落着,似是被什么拍在了屋后的山石上,震落下来的。
“救……救命……”
微弱的呼声几不可闻。姬寻侧耳听了,挪了几处大石,入眼一片血肉模糊,一时辨不出是什么。她稳了稳心神,隐隐听到有人声从脚侧巨石下传出来。
“阿……阿泽,是你吗?”声音很微弱,“阿……阿泽……”
“嗯,凌老头儿,你在下面吗?”姬寻忍下鼻中的酸意,推了推纹丝不动的石头,“您忍着点,我去叫人来。”她哑着嗓音喊完,转身欲去。
“回……回来……”声音稍稍大了些,“我有话,交……交代你。”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完了歇了好一会儿。
“您说,您说。”姬寻趴下身子,怕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眼泪不断,软着手不停地挖着石下的蔓草。
“我……我怕是不……不成了,横……横石……可……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姬寻胡乱应着,“您抓蛇的地儿?”
“咳咳……咳……我藏了东西在那,你去寻来替我交给褚……褚肇允……”
“您……您得自个去才……才成!”姬寻歪头在胳膊上抹了泪,“好东西到了我手里,怎地会送出去。”
“不可,它会吃了你的!”凌大夫声音嘶哑,“答应我,寻到了立马送出去!”
姬寻觉得脑中嗡嗡乱响,“是……是蛇……”
缝隙中微微漏下光来,凌大夫满口血污,“报……报应……蛇中至宝,碰……碰不得啊……”
姬寻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停下动作,哭着唤了几声,再没听到回应,知道他已经去了。呆呆的将挖来的土、杂草又堆了过去,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漫无边际的乱走着,如坠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