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姜将马拴在一旁,在修罗场般的沙砾上翻翻找着,找出把好刀,掏出几枚钱币,翻出一套新衣。一番挑挑捡捡,连死人口袋都一一搜刮后,满意的打包带走。
可惜没有要找的路引。只能另想办法了。
她摸摸下巴上子虚乌有的胡子。自从扮男人后,她就养成了这么个小动作。
眼珠子一转,亮晶晶的眼睛在湖面上一顿,便移不开了。
身体侵入水里,晏姜舒服得只哼哼。长途跋涉而疲惫得身体在水中像是一团轻柔的手帕,吸饱了水,柔柔舒展,沉沉睡去。
分明是在梦里,晏姜清醒的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岸边,漫不经心,俯身看来。
这人气息清,而淡。融入悠悠清风,隐进皎皎月晖,承接疏朗星光,并无二致。可晏姜偏偏觉得自己能清楚的感觉到。感觉到他的呼吸清,且浅,她呼,他吸,她吸,他呼,仿佛不由自主的,呼吸相契,配合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那人忽然轻轻笑了笑,分明没有声音,她却感受到他胸膛里细微的震动,契合着心跳,一下,一下,有力,沉稳,波澜不惊。他俯下身,更近了些,发丝垂到水里,像是水藻,与她的发丝丝扣扣,纠缠在一起,抵死缠绵。
这感觉陌生,奇妙,前所未有。像是混着蜜糖的绵软煦风,温柔,甜蜜,慵懒,让人舒服得不禁甜美微笑,只愿一梦不醒。
可对晏姜而言,反常即为妖。这些感觉糅合在一起,只有一个词。
危险。
晏姜抱元守一,极力切断与那人那种奇异的联系感。微微动动舌头,用力一咬。
舌尖一疼,一口血喷出,同时双手成爪,探出水面,一勾,毫不迟疑掼入水中。四个动作一气呵成,电光火石内完成,若是那假想之人存在,晏姜有足够自信将他拖入水里。
哗啦啦一阵空旷的水响。一轮圆月,无辜无知,映在湖里。
她迷茫眨眨眼。只有岸边一只幼狼,许是贪嘴掉了队,正冲她龇牙咧嘴。
晏姜眯眼看看它,一扬手,细碎的水珠像是颗小石子,呼啸着击向幼狼,却在触到它前额的一瞬,化作一捧水滴,濡湿幼兽额前一缕碎毛。
“还不走!”她厉声呵斥,幼狼吓得小身子一抖,后腿一动,动物对强大敌人天生的畏惧使他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风中一声清啸,湖边树影摇晃,劲风一动,黛青暗影呼啸着,俯冲而出,向着毫无防备的幼兽,伸出利爪。
晏姜眉头一拧,剔透寒光乍现,凝水而成的小小水箭,剑尖寒光凛冽,直追而去。
眼见那水箭即将刺中空中杀出的偷袭者,空气中无形气流飞卷,咔擦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响,晏姜瞳孔微微一缩,半晌,又一放。
幼狼一阵哀嚎,已断了气息。
一只青色苍鹰,圆滚滚,胖得像只山鸡,小小两片翅膀,让人怀疑是否能带动起它那壮硕的身躯。唯独一只鹰喙,锐利如刀,已经撕开幼狼稚嫩的咽喉。它无所谓的抖抖身上油光水滑的毛,细碎冰渣纷纷落地。
方才那一瞬,有人半空中瞬间将她掷出的水箭,凝聚成冰,再稍加外力,碎成齑粉。
身侧一声轻笑,“阿蛮,我跟你说过,人心险恶,反复无常,你总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