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醒了,他脸上微愕,随即浮起欣喜的笑容,激动的语气似乎还带了点羞涩,却很温柔,“云儿。”也不等她回应,他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没时间了,快跟我走。”言罢,一把抓住她的手走向屋外。
“等等,你是谁?”夜岚挣开了他的手,语气冷漠。很多细节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这个男人眼熟,却不足以构成她信任他的理由。
男子怔愣片刻,脸上满是悲伤,“云儿,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廉哥哥啊!我是来带你走的。都是我不好,若我早一点带你离开,你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云儿,对不起,对不起……”
朝堂上都在传言她杀死雪狼的勇猛,也有人传言她得了失心疯,或是妖邪附身。他却为她的遭遇心疼不已,什么样的遭遇才使人失去神智,本能地以搏杀争取生机?那想必是,极其绝望的境地吧!他温柔可人的云儿,被他们逼成了什么样……
这算是带她私奔么?夜岚诧异中凑近去看他的脸,接着窗外的月光,总算看清了他的模样,剑眉星目,气质儒雅,虽然不能跟慕容夙那种神鬼级别的美貌相比,往人堆里一站也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心中恍然,她终于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物。沈廉——沈家家主沈茂的第二子,去年及第,位列榜眼,却因慕容曜的刻意打压只官居五品,是沈家众多笑里藏刀的人中少有的好心人,对沈云倾很是关照,仰或是,十分倾心?
“你要带我去哪里?”夜岚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纠结。
见她不再露出那种陌生的神情,沈廉心下微喜,握住她的双手,憧憬的语气像是在勾勒一场美梦,“哪里都比让你在这里受苦强,纵使我不能给你昔日的荣华富贵,也一定让你富足快乐,云儿,原谅我来迟了。”
说到最后,语气中透着无尽愧疚。先皇驾崩后,父亲对他盯梢得紧,他根本没机会来见她。朝中明文规定,不准四品以下的官员入朝议事。那日殿中,若非无入殿资格,见心爱的女人生死攸关,又岂能袖手旁观?
夜岚惊讶地眨了眨眼,他的语气很真诚,开出的条件也很诱人,如果,他是个比陵王还要强悍的人物,或拥有和慕容曜抗衡的权利,她或许会踩了这块踏板,只可惜,他不是,她的首肯不过是平白搭上一个好心人的性命而已……
夜岚在他的惊讶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婉转,“我父母双亡,固然可以一搏,可你身为沈家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你逃了,沈家满门抄斩,又何其忍心?其实,我在这也没什么不好,陵王他,对我很好。”关键时刻,她说谎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毕竟,这事儿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纵使他对沈云倾一往情深,沈云倾至始至终喜欢的只有慕容夙而已。她这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谁对她好,她对人也不会太差,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至少不会反咬一口。
“他只会伤害你,折磨你,一个跟慕容曜一丘之貉的人,怎么会好好对你,我一定要带你走。”也不知夜岚触了他哪根神经,他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拉住她的力气大的惊人,一边走着,嗓音已然有些破碎,“云儿,过去我太软弱,如今,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夜岚有些动容,沈云倾要是爱上这样一个人,一定会很幸福的……不过,看到那近在咫尺的门扉,她瞬间如当头棒喝,一边挣脱,一边开口,“你听我说,我们根本——”
门被沈廉大力推开,屋外的景象让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院子里火把冲天,亮如白昼,层层禁卫排开,箭矢密如细雨,一道绛紫身影立在近前,容颜绝色,美如罂粟,漆黑的眼瞳在暖色的火光的映衬下,摄人心魄,也冷如寒冰。
夜岚的心也在寸寸变冷。
他们根本,走不出这里……
“本王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慕容夙如墨双瞳透着彻骨的寒冷,周身散发的愤怒因子如狂啸的飓风,竟比他身后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给她更大的压迫。
习惯了刀口舔血的她居然也忍不住生出些许畏惧,强迫自己镇定,面上亦是冷冰冰的一片,眉梢一扬,却是答非所问,“王爷这出戏,看的可还爽快?”虽是询问,语气却笃定。
从沈廉进来起,她就知道根本出不去。陵王府看似平静,四周却埋伏了不少高手,她自认身手不差,也只有乖乖呆着的份儿。沈廉固然有几分本事,又哪能在高手如云的陵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只怕,从沈廉进来起,就被暗卫盯梢,慕容夙之所以隐而不发,无非是想看她的反应,又或许,抓她的把柄?
慕容夙脸色微变,那双暗沉的眸子闪过异样的光芒,却一点也不吃惊。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女子……视线落到两人交握的双手,眼神一下子阴霾,语气也变得嘲讽,“偷人居然偷到陵王府,真是胆大包天。”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夜岚眉头微皱,眼里有一闪而逝的讶异,声平气和地反驳,“别人不了解沈云倾的心,王爷还不了解么?我们要是真有什么,还等到现在?二哥不过是顾念兄妹之情,担心我受了委屈,探望一下而已,王爷未免太过小题大做。”说话间,她使了个巧劲,把手从沈廉手中挣脱出来。方才情况紧急,一时倒是疏忽了。
谁知,沈廉下一刻又把她的手牢牢握住,这一次,却有着宁死不放的坚决。
夜岚回头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救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廉转头微微一笑,柔和的语气异常坚定,“云儿,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离开这里,即使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我也要看着你幸福。”
若换个场景,换些观众,她还能称赞一下这个男子的痴情,只是,旁的有一双刀子般的目光盯着,那批能把人射成马蜂窝的箭矢对着,她现在只想拿把斧头劈开这个男人的脑子看看,到底是不是装满了草!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果然,慕容夙本来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沈廉的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嗓音瞬间冷的能冰冻三尺,“沈廉,你以为你能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