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窥见天子脸色,也不由屏气凝神,气氛一时冷凝到极点,如暴风雨前昏暗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各国使臣之中,小国使臣不敢有丝毫微词,南梁为战败之国,使者更是忍气吞声。只有西秦使臣齐威坐在上宾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一直听民间传言,北燕大军如何神勇,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只是,令君上忌惮的慕容夙和元羽却始终没有出现。这两人都是两年前一战成名的北燕能臣,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攻略城池,一举歼灭南梁几万大军,威慑天下。今日提出殿前斗兽,就是想借着雪狼威猛,哪怕毁掉他们中的一个,也不枉此行。谁知,今晚竟一个也没有出现。
想到此,齐威不由转头,悄悄看向身后的一个灰衣侍从。
那人一袭灰色衣袍,一张脸平凡无奇,静静地坐在随从之中,越发不显眼了。若说特殊之处,全身上下最引人瞩目的无外乎露在袖外的一只手了。莹白如玉,五指纤长,每一条指纹都清浅适中,似一件极其完美的艺术品。只是,即使在金銮殿内亮暖灯光的照耀下,那双手仍然显得过分白皙,隐隐带着病态的苍白,虽美,却让人无端怪异。
接收到齐威的目光,他嘴角微勾,放在膝上的手指无声扣了两下,齐威立刻转回目光,看着大殿,神色如常。
时间一长,跪在地上的禁卫畏惧龙威,不由身子发虚,险些跪不住脚。
慕容曜放在扶手上的手紧紧握住龙头,阴沉着脸,缓缓开口,“传令,带沈云倾上殿!”
立即有内侍高声传旨,“带沈云倾上殿!”
那禁卫如获大赦,忙恭声领旨,很快,另有两名禁卫押着一个女子走进大殿。双手被粗鲁地绑在身后,头让人狠狠地押着,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她的模样绝对可以说得上是万分狼狈,也让在座的官员们频频叹息。
走到大殿中央,夜岚却迟迟不跪,一旁的禁卫用双臂把她强行按跪下去。夜岚低垂的脸上满是隐忍,却又引而不发,直到禁卫退开,她才抬头打量龙坐上的北燕帝王——慕容曜。
这是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容,脸如雕刻,有棱有角,刚毅中透出几许冷酷,黑眸如鹰,微一皱眉,便让人顿感压力,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属于天潢贵胄特有的无上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明察秋毫的英明君主,只是,她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明明白白的恨意,一种欲将她处之而后快的狠绝。
夜岚嘲讽地勾唇,一个帝王若对你起了杀心,就算你是真的冤枉,也百口莫辩,更何况她是真的杀了人。看来,她很不幸地摊上了一个烂摊子。
与此同时,慕容曜也在打量夜岚。乍一看,她似乎还是她,同样的五官,本该柔弱静美,此刻却给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脸上残留着未擦干的血迹,凌乱的发丝配上她如墨的眼瞳,竟多了丝狂傲不羁的野性。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慕容夙的影子,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猛然回神,心头微惊,面色却更加冰冷。这个女人怎么能跟阿夙相比!
面对他的龙威,那双眼也过分镇定,淡淡地嘲讽自里面流泻而出,让他诧异的同时,也更加恼怒。一个让皇室蒙羞的野种,凭什么这样看他。
“沈云倾伤害皇族,罪无可恕,来人,给朕拖出去,处以极刑!”嗓音低沉冰冷,没有审问,一句话便判处她的死刑!
大殿上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座的人都很清楚,没人比皇帝更想置沈云倾于死地,如今铁证如山,名正言顺,更无人敢出言求情。
夜岚任由禁卫将她拖起,低垂的眼里有着明显的计量。众目睽睽,也不好脱身,不是么?
“今日大殿真是热闹非凡,看来本王没错过一出好戏!”人未到,声先起,带着特有磁性的嗓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向殿外,一张张敛神屏息的脸,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忌惮。连龙坐上的天子也望向殿外,原本阴沉的脸色也因某人的出现有了阴转晴的征兆。
何人如此大的排场,竟令满朝文武在短短时间之内露出如此多的神色,那个声音也太过特殊,好听到令人难忘,更让她,莫名熟悉。
夜岚诧异地转头,望向那众目所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