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还没停,雷声倒是没有了。上官云卿浸在浴桶里,一动都动不了,浑身软绵绵的只觉得没劲。一天之内昏迷了两次,上官云卿心里清楚,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房间里只剩下上官云卿和小翠,见小翠撩了袖子上前,上官云卿及时阻止了小翠的殷勤服务:“别动,我自己来。”莫名其妙地被人把衣服剥光已经够了,怎么还能让陌生人给自己洗澡?上官云卿忽然很想念苦茶。
小翠不屑地扬了扬眉:“怎么?你有的我没有是怎么的?真把自己当秋香了么?”
小翠的话里句句带着刺,上官云卿不禁抬头多看了小翠几眼。本来以为家里的几个女人已经够厉害了,谁知道一个小姑娘竟也有这么一张利嘴。
无意地,上官云卿忽然看见了小翠头上的玉簪子,上头晶莹透亮地雕着几朵栩栩如生的浮云,看起来像极了如意模样,简单却质量上乘。
一个青楼的丫头,竟也戴得起这样的簪子么?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玉簪的顶端似乎有一处小小的缺口。
和她送给苦茶的太像了。当初为了区别于其它的簪子,所以顶上的浮云有一朵是缺了一小口的。
天下间竟有这么巧的事?还是说······
“拿着,我头上是有金叶子么?”嘴上虽毒,小翠还是将浴巾递了过来,“快洗吧,免得水凉了又要劳师动众的。”
缘来客栈的走廊上,陆饮川一个人喝着闷酒。
雨势小了,雷声停了,闪电止了。客栈里的灯笼还亮着,客房里的灯却一盏盏地灭了。
东方的天空上忽然升起了一处三响的烟火,红色渐变成橙色,最后消失在雨里。陆饮川将酒壶别到腰间,提上剑,一个掠身消失在夜色里。
上官云卿隔壁房间的女人不唱了,夜深了。
灵香阁却正热闹。
二楼最最偏的一间房,是整个灵香阁里最好的。上官云卿和衣懒懒地歪着,明明脑子昏沉得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
真不愧是青城,都已经是半夜了,却还是人声不绝于耳。来来去去的人,有步行的,驾着马车的,似乎没个安宁。本来以为上官宅那样一个鸟笼子是最没趣的,出来了才发现外面的喧嚣竟然引起了另一种讨厌。
小翠在上官云卿的床边站了很久,盯着上官云卿闭目养神的侧脸,一时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细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在烛光里轻轻地颤动着,像两只憩息在柳叶上的蝶。她的皮肤细嫩光滑,就像是三月的花瓣,莹润白皙。
这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带着病气,带着慵懒,却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她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被扣住。
“我叫小翠。”半晌,小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嗯。”上官云卿懒懒地应声道,耳朵竖了起来。
就算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身上带着的毒只给她最多半年的时间,她也一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绝不是留在青楼。任人宰割?那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首先,她必须获得足够多的信息。知己知彼,方能有行动。以不变应万变-这是目前最好的策略。
“不管以前你叫什么,记住,以后你只有一个名字,叫秋香,只有一个身份,灵香阁的头牌清官。”小翠忽然停了下来,等着上官云卿的反应。这算是正式将青楼的身份亮出来了。
“嗯。”上官云卿迷迷糊糊地应着,动都没动一下。
头牌清官?有什么不好?她,一个商家庶女,本来就地位低下,连娼妓都不如,如今给她安了这么一个身份,可不是抬举她了吗?多少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真是讽刺得可以。
不过--
清官?方才小翠看见她身上守宫砂的时候的那种惊讶神情她可没有忽略。恐怕秋香这个头牌清官也未必就洁身自好吧?
“嗯”?小翠不由得多看了上官云卿几眼。她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哪个清白女儿家到了青楼还能这么怡然自得?这个反应,也太过冷静了些。
“你总是装清高,总是带着面纱,所以几乎没有人见过你的真面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不必说,你的琴技是全青城最好的,很多人情愿花高价请你到府上演奏,但多数都被你回绝。”
小翠一口一个“你”的,听得上官云卿差点以为那真的就是自己。
“原来的秋香去哪儿了?”上官云卿忽然打断了小翠的话。
既然是头牌,一定很风光,成天过着被追捧的日子,想来与一般的青楼女子又不同些,现在莫名其妙地找了她来替,恐怕中间的事情不会简单。
“问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小翠顿时就拉下脸来,“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只要你好好地守着这里的规矩,秋香有的我们一样都不会少给你。你若是不听话,我们有的是办法。”
“比如?”上官云卿忽然懒懒地开口问道。
“比如你的檀木盒子······”
上官云卿瞬间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