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艾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想自己应该是在郭煜的家里。想想可笑,熟识郭煜还不足24个小时,就随他回家了。
果不其然,出了卧室门口就看见了睡在客厅沙发上的郭煜。
很显然,沙发明显是用来坐的。
因为,郭煜的两条大长腿都在沙发下垂着。一只手也因为空间有限而垂在地上。这样的姿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睡梦中的郭煜显得很稚嫩,赵艾发现,这个男人的眉形好看,眉毛浓黑,紧闭的双眼竟然不可思议的弯着,鼻梁立体高挺,尤其是嘴唇,长得最是好看,唇瓣很是丰满,很有光泽。赵艾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长这样唇形的人大多重情义。赵艾不自觉的用手抚摸起自己的唇瓣,身为女人,自己的唇却常常起皮干裂。
赵艾悄声走近沙发想要把郭煜的手抬起来放到沙发上。因为那样垂着手臂会因为血液流动不畅而酸痛沉重。可是,赵艾的手甚至都没有碰到郭煜,就被郭煜反手抓住一拧胳膊,瞬间赵艾已经脸贴在茶几上,脑袋被郭煜的大手摁着动弹不得。
“你……醒了。”赵艾的声音很是无奈。
当郭煜意识到手下的人是赵艾时,吓了自己一跳,连忙撒手把赵艾扶正嘴里连声道歉。看着郭煜满面愧疚的神情,赵艾不怒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赵艾笑,郭煜手挠头也不好意的笑了起来。
赵艾揉着自己的左胳膊站起了身,郭煜不好意思的对赵艾说:“吓到你了,我就是觉得有人盯着我。”身为警察的郭煜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与强烈的第六感。毕竟常年和穷凶极恶的毒贩打交道,感觉敏锐也救了他不少次。
“昨天你睡着了,我想你应该不太想回家,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到我家了。”郭煜说。
“谢谢你昨晚收留我,害你整晚睡沙发。”说着,赵艾站起来四下打量着这个单身警察的房间,发现异常整洁。“真没有想到,你的房间这样干净。”然后又看向郭煜说:“我想,我还是应该洗漱一下。”
“哦,洗手间就在你身后那个房间,那里有我给你准备好的洗漱用品。”郭煜指着卫生间说。
“……谢谢你”对于郭煜的贴心仔细,赵艾觉得窝心。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最常说的就是这三个字了。”
因为是星期天,赵艾和郭煜都不用去上班。
赵艾并不会做饭,虽然这些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但是也没有什么时间研究厨艺。最拿手的就是炒鸡蛋。赵艾想做一顿早餐,也算是聊表自己的心意。只单单谢谢两个字总显得空白些。
她打开郭煜家的冰箱看见满眼最多的竟然是一种奶茶饮料。还好在鸡蛋槽里还有几个鸡蛋,赵艾可以一展厨艺。
炒好鸡蛋后,拿出两瓶奶茶加热后一起端到餐厅里。
郭煜早已等候多时了。
“嗯,真香,早就饿了。”看着色泽金黄的炒鸡蛋,郭煜不由得食指大动。想想炒鸡蛋又会有多好吃,不过是因为做饭的人而已。
“你也爱喝这个?”赵艾说着将一杯热奶茶推到郭煜跟前,自己喝了一口,接着说:“我妈妈最喜欢喝这个,她跟我说,奶茶的浓香与梅子酸甜结合是最让人着迷的味道。我想念妈妈的时候就会喝它,我觉得这是妈妈的味道。”又喝了一口,接着道:“我很少喝的,我害怕喝的多了,妈妈的味道就淡了。我害怕我会忘掉妈妈。”赵艾自然而然的和郭煜说着自己的事情,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些话说出来,郭煜能听的懂。
郭煜心想,原来是这样!郭煜没有回答赵艾,他不会告诉她自己会喝这种饮料就是因为她。赵艾觉得这是自己妈妈的味道,郭煜却觉得这是赵艾的味道。
那是在赵艾出院那天,郭煜特意跑到医院里想要去接她出院。结果到了医院又胆怯没有进去,于是,只好静静的远远的看着赵艾。看着赵艾的背影,他想起几天前他给赵艾录完口供后,赵艾拖着虚弱的身体追出病房门口问他们说,可不可以,不要就自己的事起诉她的父亲赵景江,她说自己不追究。
郭煜不会告诉赵艾,那天看见她在医院门口自动贩卖机里买这种饮料。
看着她大口的喝着,嘴上是拼命的笑着脸上却早已泪如雨下。没来由的,郭煜就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好多年后他才能准确的描述出那时的感觉,那叫心疼。
于是他自己,也鬼使神差的买了一瓶,喝了一口有点酸的口感竟然让郭煜有想哭的感觉。
因为不用上班,郭煜想带着赵艾出门走走。
赵艾其实并不想去。可是脑子里好多乱七八糟的事,她又孩子气的不去想。后来想去逛逛也好,省得一个人胡思乱想。
郭煜替赵艾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还将手挡在车顶以防赵艾撞到头。
“咱们去哪呢?”郭煜问。
“哪都好,你拿主意。”赵艾的思绪目前没有在这里,也没在别的任何地方。
郭煜不说话,只是向前开着。
一时双双沉默,两厢无言。
“郭煜,你的名字起得真好。煜是照耀,明亮的意思。就像你这个人。”赵艾打破沉默。
“这是我姥爷给我起的,我妈说,名字在我妈刚怀我的时候就已经起好了,说是男孩就叫煜;女孩就叫瑶。很可惜我妈就我一个。我倒是很想要一个妹妹给我玩,还好,最后我小姨给我生了一个。”郭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是桃子。”
“老人家把最美好的祝愿都给自己的孙儿了。”
“是啊,姥爷很疼我们的。”
“嗯!你很幸福。”赵艾衷心的说,但眼神难免落寞。
“赵艾,对不起。”郭煜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
“没有关系的,郭煜,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已经很幸福了。我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哪怕是有时看到别人家里为了一点小事争吵,我都羡慕得不得了。那些日日陪伴我要不来。”赵艾笑着说。
郭煜这时猛然想起昨晚赵艾哭着对他说的话,她说:“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了,我只有我父亲了,我不愿意在恨他,可是又真的没有办法不恨他。”郭煜忽然意识到,也许,赵艾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恨自己的父亲。她有些事情可能已经有了想法,却难以决定。
“你是不是在想伯父的事?”郭煜问。
沉默半晌赵艾才说:“郭煜,我该怎么办?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不行,越是不想就越是乱想。我脑子很乱。”我……我不想活得那么幸苦!
“赵艾,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为什么你不顺其自然呢?”郭煜看着赵艾,满眼里透着关心与怜爱。赵艾的无助深深的打在郭煜的心头。
“……”赵艾心想,难道真的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了吗?顺其自然吗?怎样才能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呢?
郭煜不再说话,默默地调转车头,向赵艾家驶去。
赵艾还是不知道怎么做。越是接近自己的家,越是心慌。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郭煜握住了赵艾的手。赵艾散乱的心神终于因为手中传来的暖意而安定,不自觉的回握了一下。
赵艾低头看了眼温暖的来源,这握住自己双手的手掌,可不可以一直我下去?
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一个人,赵艾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每天把自己分成好几半来过活。生活于赵艾而言便成了名副其实的生活--生下来,活下去!
赵艾的生活很充实,实在是过于充实了。稳定后的生活是这样的,她每一天都打三份工,早上起来要去HT专卖店站专柜;4点时去自家楼下的花店替老板娘看店直到晚上8点关门;最后9点30在风影酒吧里做卖啤酒的啤酒妹,直至凌晨,结束一天的生活。
一开始,她的生活相当糟糕。
初来乍到的她在社会中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换了很多分各形各色的工作。没有停歇没有休息。直到找到这三分相安无事的工作,甚至还有了星期天可以休息。
赵艾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总觉得冥冥中有人在帮着自己。像当初自己与父亲被扫地出门,虽然当天晚上露宿街头,但是第二天就遇见了很好心的房东太太,愿意让他们先住下,下个月再补交房租。
还有第一次与HT专卖店的上司发生口角,本以为会被炒鱿鱼。回家后担心的整晚睡不着觉。结果,转天上司竟然像是失忆一般往事不提,其他同事也不知原因,总之在那以后,再没有人会欺负新来的自己。
还有,现在如此稳定的三份工作不需要自己调停时间。
还有,还有最奇特的一次是有次发工资后包包被抢,本以为追讨无望,结果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自己的包包。真的是什么都没丢。赵艾一直愿意相信在她生活的区域有那么一个人在帮助一个家道中落,众叛亲离的落魄小姐。但是理智还是让她明白,根本不可能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日子虽然一直这样过了下去,但终究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她也想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自己,不论有什么事都不再让自己一个人扛下去。她想要找一个人可以与自己分享苦乐,给自己温暖,免自己惊苦。
而现在,温暖就在自己身边,就在紧握着自己的手中。赵艾暗暗下定决心,这样的温暖一定不能失去,要好好守护。
“艾艾,小郭警官,你们回来了!”赵景江把他们让进屋中,又问:“吃过饭没有?中午饭做好了,不知道你回不回来,现在都凉了,我去热热。”说完,也不等赵艾回话,就将餐桌上的菜往厨房端。
“伯父!我来帮您。”郭煜赶忙帮忙将饭菜拿到厨房。
赵艾看见了桌子上的菜,简单的四菜一汤。赵艾不知道父亲在狱中学会了做饭,她有些愣愣的看着满桌的菜肴。都是自己最爱吃的。父亲还是记得自己的口味。
看着父亲和郭煜在厨房忙前忙后的身影,看着父亲斑白的发鬓和微佗的脊背。鼻子,莫名的一酸。父亲今年只有50岁,虽然精神依旧却也不复昔日神采,在监狱的这几年也将他折磨的够了,这样的惩罚也应该够了。
当饭菜重新上桌,三人落座。
室内竟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温馨气息。异样,是因为三个人都不太自然。
虽然如此,赵景江还是一直给赵艾和郭煜夹着菜,还会问赵艾觉得味道怎样,好不好吃,手艺行不行。赵艾不回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慢慢的吃着。赵景江明白,能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有很大的进步。
他多怕刚刚赵艾回来是收拾东西准备搬走的,他还想与赵艾可以多相处一段时间。现在赵艾回来了,没有逃离自己,还肯坐下来和自己吃饭,赵景江知道,缓和关系这事急不得,得一步步慢慢来。
赵景江依然时不时的给赵艾夹菜,有时会和郭煜聊几句赵艾小时的事情。
字里行间表现出的,或者是让别人察觉出的,都是赵艾就是他赵景江的骄傲。只是,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自己对赵艾做的那些个事。一时间懊悔自责溢于言表。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吸毒,不该用你……”赵景江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郭煜刚想安慰几句,就见赵艾夹着一块鸡丁放进了赵景江的碗里说:“爸,吃饭吧。”说完,赵艾还看着赵景江。赵景江有些动心,激动的笑了。
“好好!吃饭吃饭!”赵景江立刻捧起碗吃了起来,笑意在脸上漾开。
因为,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赵艾又喊他爸。
在叫出爸的那一刹那,赵艾心里的石头,也落在了地上。说到底,原谅一个人都比怨恨来的困难。她同样需要勇气,而且更加难以下定决心。可是,当你选择原谅与宽容后,得到的便是真正的幸福与满足!
所以,赵艾一直是一个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