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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往事

书名:只是你 作者:赵端阳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52
    赵艾跑下楼,跑出小区,跑出柳林路,没有停止,不愿停止。
    她看似没有目的地,但却是朝着一个方向跑,她要去那个地方,那里没有人,很安静,不会有任何人出现伤害自己。
    泪水已经被风吹干,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划过。她不敢停下来,她知道,只要一停下来汹涌而来的记忆会将自己淹没,使自己无法喘息。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双腿瘫软,重重跌倒,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从很早以前赵艾就不会哭了。她知道,哭是女人用来对付那些在乎自己的人的。没有人在意自己,自怜自爱的哭泣只是在宣示自己的软弱可欺。长久以来的生活,她知道了自己必须坚强。
    赵艾一个翻身躺在路边的人行便道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回忆如期而至…………
    落魄千金就是用来形容赵艾的,十分贴切。
    16岁以前,赵艾过着让人羡慕的公主般的生活。
    父亲那时很是疼爱她,母亲也还陪在自己身边。那时父亲忙于生意,不经常陪着赵艾。但是,只要一进家门,必是全心全意的陪在妻子与女儿的身边。那时,赵景江还是一个好人。
    一切变故发生在赵艾16岁的生日宴会上,父亲被中途闯入的警察带走,说他涉嫌商业诈骗。
    赵艾直到现在都觉得老天在那一天关上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因为从那以后,只要是在自己觉得最幸福甜蜜的时刻,就会降下灾难。
    看着父亲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赵艾就如断翼的天使失去了所有的光华与祝福,她堕落了凡间。
    她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并且再没有亮起来。
    虽然,最后查出父亲是被陷害的,无罪释放。可是,父亲一手打拼下来的创世企业却毁于一旦,父亲从此消沉一蹶不振。时间虽然不算久远,可是赵艾对那时的记忆却只有母亲越来越消瘦的身躯以及整日泪眼模糊的脸庞。
    不清楚母亲为什么选择跳楼自杀,更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沾染上的毒品。总之那时的一切总是记忆模糊却又异常清晰。
    父亲的创世企业被其它财团收购吞并,被扫地出门的那晚,父亲带着赵艾就睡在天桥下。父亲紧紧地拥着赵艾,在父亲的怀抱里,那样的环境下,赵艾并不觉得冷。
    她想,还有父亲,自己也并不孤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是那一年,赵艾高一都没有上完,被迫辍学。
    在毒瘾没有犯的时候,父亲对赵艾还是很好的,加倍的好,极尽呵护。
    就好像知道犯了瘾的自己对赵艾不好一样。
    只要毒瘾一犯他就变得不像自己。
    他动手打赵艾,还会骂她。在赵景江清醒的时候,会让赵艾绑住自己。可是,只要瘾一上来就很容易挣脱束缚,实在挣脱不了的时候,就会对赵艾破口大骂,骂她贱人,骂她拖油瓶。
    面对这一切,赵艾没有怨恨过,她知道,只要父亲过了这一阵又会变回以前的慈爱摸样,她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她不要一个人。
    她固执的想要父亲守在自己身边。怎样都好,多苦的日子都没有关系,只要还有父亲就好。所以,固执的赵艾没有把父亲往戒毒所里放。
    只是,毒品的可怕之处就是这样,让人上瘾,让人疯狂,直至迷失本性。
    赵景江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赵艾每天辛苦打几份工挣的钱不够他一次挥霍的,他没有感激,只有变本加厉的折磨。
    赵艾一开始仅有的一点从新开始新生活的奢望,慢慢被折磨的只剩下了生存的本能。
    自己不能死因为还要照顾父亲,父亲不能有事,因为她只剩下父亲了。
    日子就一天天的熬啊熬,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活着。这样昏暗无天的日子过了一年,没有盼头,没有希望。
    无论怎样赵艾还是熬过了这一年,那天是3月30日,17岁的她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更不会想到,回到家里迎接自己的并不是父亲的污言秽语和拳打脚踢。
    竟然是生日蛋糕----虽然叫生日蛋糕太过小了一点。但是,赵艾还是愿意叫它生日蛋糕。因为,她没有想到,情况那样糟糕的父亲还会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美好的17岁生日。
    看着父亲举着蛋糕走向自己说:“艾艾,17岁了,吹蜡烛许个愿吧。”赵艾看着父亲修饰过的胡须重重的点点头。自从出事后,父亲连脸都很少洗更别提刮胡须了。每一天都邋邋遢遢的混日子。今天明显是特意打扮的,连衬衫都更换过。
    赵艾忽然觉得生活美好了起来,因为父亲振作了起来,生活就有了盼头。
    赵艾不是笨女孩,她看着那比自己半个月工资还要贵的多的蛋糕、看着父亲明显精神很好的样子,自动选择忽略这一切,什么都不去想。
    她固执的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慈爱的父亲回来了,父亲就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过17岁的生日。
    当几年后赵艾在可以放下自己过往种种不堪的一切,回想过去的时候,就总会想起自己的固执!那时小小的自己还真是傻的可以。
    许过愿望吹熄蜡烛,省去了切蛋糕的步骤,因为实在太小了。直接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吃掉蛋糕。
    赵景江一口不吃,一直让赵艾多吃一些。
    赵艾没有哭,一直笑得很灿烂,她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不想要眼泪来打扰此刻的温馨。
    赵艾的头一阵昏沉,只想要靠一下,于是就躺向沙发。真的是太累了!
    赵艾想,不如就先睡一会儿 。
    她模糊的视线看向父亲,赵艾微笑着想要告诉父亲自己先睡一会儿。但是,赵艾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看见父亲向自己跪了下来,说了很多话。
    他说:“艾艾,我对不起你。”
    他说:“反正迟早都是别人的人,你就在帮帮父亲。”
    他说:“那人很有钱,你跟着他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过难熬。”
    他说:“必须是处女,他只要处女。”
    然后,感觉到被人抱起来。赵艾软绵的双手无力挣扎。模糊中似乎还听到有人说:“怎么这样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夜凉如水,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的赵艾不自觉的蜷缩起身子,搂紧自己的肩头。忽觉身上一暖,低头一看,搭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件男士外衣。这才惊觉自己依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你刚刚怎么了,我叫你,你都没理我。”郭煜看着赵艾的眼里写满了担忧。
    “你跟踪我?”赵艾坐正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郭煜。
    听了赵艾的话,郭煜忽然间紧张了起来:“没有,我没有故意跟踪你,我只是很担心你。因为看见了你父亲,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本来想去找你,但又觉得不好。又不想走,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没想到我还真的就看见你跑了出来。我喊你你也没听见,只得跟着你。你摔倒了我就跑过来把你扶起来。你好像失去知觉似的,喊你不应叫你不答。你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我差点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还好还好你终于清醒了过来。”郭煜认真的看着赵艾,他的郑重让赵艾心里一暖。
    看着郭煜满眼的担心,还有他嘴角扬起的好看的弧度,赵艾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自己的头慢慢靠在了郭煜的肩上。只要是温暖的,赵艾都贪恋。
    “郭煜,谢谢你。”
    “你没事就好。”
    “这些年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了,我只有我父亲,我不愿意再恨他,可是又真的不想原谅他。当年为什么是那样,他为什么要吸毒。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会那样对我,他还是不是人。这么多年,我不愿意和别人接触,我害怕别人向我打听家里的情况。我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父亲亲手把我卖了,就为了钱,就因为他吸毒。”说着说着,赵艾就哭了起来,一开始只是轻轻哽咽,后来就是发泄的大喊,歇斯底里。
    郭煜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着。
    赵艾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
    他明白,赵艾现在不需要什么安慰,只需要发泄。
    她的苦,郭煜明白的。
    记得第一次见到赵艾的那年,郭煜还只是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被分配到市缉毒大队。
    当晚是他值夜班,接到出警任务说在郊区景年别墅区的B32号藏有毒品。
    在他们破门而入后首先见到的就是几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全都神志不清。个个兴奋异常。这些年轻的脸庞映在郭煜的眼中异常刺眼。他没有想过真的可以见识到这种场面,香艳不足,淫靡不堪。
    空气中漂浮着不明气味,茶几上有不明的白色粉末还有针管和药盒。
    不言而喻,这些全是各种形质的毒品。大厅里的人很快被控制,没有人试图反抗,因为他们还都沉浸在幻想的高潮之中。
    郭煜接到命令挨屋搜索,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当搜查到二楼最后一间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间的门竟然打不开,于是故技重施破门而入。
    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只安全套。
    郭煜楞了一下,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场景。说时迟那时快,中年男人扯着安全套往郭煜的脸上砸去。然后转身跑向窗口跳了下去。郭煜没有防备,虽然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套子,还是让那人跳了下去。郭煜并没有去追。因为,楼下早已经是天罗地网,中年男人插翅难逃。
    郭煜转身欲走,眼神无意识的向床上一瞟,看向床上的一瞬,霎时呆掉!顿时血脉喷张!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郭煜根本没有注意房间里其它的一切,他也是万万想不到,竟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床上是一个昏迷的女人,应该说女孩,脸色苍白,浑身赤裸,黑发如瀑散在身下,更衬托肌肤白腻耀眼。
    郭煜呆了一下,赶忙用被子把女孩包裹起来。
    毕竟还年轻,他不敢再看女孩子的脸,因为他身体的某一部分已经起了变化。
    郭煜跑到洗手间用凉水洗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镜中自己涨红的脸,大骂自己无耻,什么情况下竟然会起生理反应。
    从洗手间出来后,他没有再去查看床上女孩的情况,而是出去叫了一名女警来处理屋内的状况。当师姐从屋里出来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时忽然笑了,笑得很暧昧。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一想起师姐的笑容,郭煜总是恨不得自己马上死掉。
    后经审理调查,这里原本就是一个销售毒品的窝点。中年男人便是这里的主管,别看他卖这东西,他是一点都不沾的。他还交代,那个女孩是他花钱买的处女。
    “你这是强奸!”郭煜怒不可遏。
    “没有没有,我还没来得及上她你就进来的,这是你亲眼看到的,你可不能冤枉我。”中年男人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
    “哼,就凭你在我国境内贩毒已经是死罪了。除非你转做污点证人,说出你的上下线,不然,你就等着脑袋上挨那一枪把。”说完郭煜便走出了审讯室。身后传来中年男人悲哀的哭嚎:“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那个女孩就是赵艾,当时只有17岁的赵艾。
    赵艾在医院清醒过来后,不哭也不闹。
    郭煜陪同师姐来给她做笔录时只记得她苍白异常的脸。
    那一次是赵艾第一次见到郭煜。
    郭煜记得,当时女警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还挺吓人的。最后师姐告诉她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才听到赵艾主动说出的话。她问,自己的笔录可不可以把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郭煜郑重的告诉她:“赵景江已经构成强奸罪和故意伤害罪,更何况还吸食毒品,甚至参与贩毒,他一定会坐牢的。”
    赵艾没再说什么,恢复了沉默。
    郭煜永远都记得,那时赵艾小小的一个人,面白如纸,眼中神色却如蒙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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