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动了动发麻的肩膀，笑笑，“正好你来了，帮忙移一下，重死了。”
两人合力将徐冉平躺在后座上，却怎么也掰不开徐冉死死拽住陈然的手。林城叹了口气，弯下身子，为了不吵醒徐冉，缓慢的用力，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头，将后备箱里的木棍塞在徐冉手里。
“你回来以后，他就没好好睡过觉！”
陈然活动活动筋骨，没接林城的话。
“我们聊聊吧！”
“不了，我还有事，你送他回去吧。”
陈然拒绝，现在的他不适合聊天，尤其是和从前有关的话题。现在的心已经被徐冉刚才的眼泪给软化了些，不适合再次倾听。
“你这样，算是逃避吗？”林城不是徐冉，他只是静静的点火抽烟，却没有去拦陈然。“是逃避自己，还是逃避徐冉？”
“没有！”陈然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我谁都没有逃避，只是更加认清现实而已。”
“现实？那你还爱他吗？”林城看着吐出的烟圈。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为什么总是有人要来确定这个问题？陈然爱徐冉吗？爱，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现在很痛苦，准确的说，从你走后就活的没什么灵魂。”
灵魂？什么叫灵魂？算什么呢？是他自己亲手把我推走的不是吗？他只是没有了灵魂，可是我呢？我连他妈的我父母的灵魂都被我带走了，知不知道？
“他和秦海没什么，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始终没有变过，你就忍心看他这样吗？”
秦海没地位？没地位到现在两人还在一起？去你妈的！
“他去你家找过你，不过根本见不到你的面。知道你去希腊了，他又不管家里的威胁追了过去，听说你在那里求学，他一所学校一所学校的找，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找，所有你可能求学的学校他都去找。知道他现在英语好到什么程度吗？”
徐冉啊徐冉，你玩的还不够吗？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田地你才甘心？
“他真的很后悔，他的心并不比你的痛少！如果你只是放不下他曾经放过你的手，那我无话可说，的确是他自己混账。”
是，混蛋！再那么用力的把我掰弯以后就不负责人的放手，是世界上最混的混蛋！
“你回来的时候，他说能叫你的名字，他就觉得很幸福。即使你不接电话，可是能听见嘟嘟的电话声，他就觉得很幸福。能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相同的空气，他就很幸福。你呢？”
陈然的心彻底的软了，那些他努力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的将他淹没。
“陈然，我能求你吗，求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真的不在乎吗？不在乎他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自己吗，真的不在乎吗？”
颤抖的双手打开车门，陈然费了多大的力气控制住自己，顽强的忍住眼泪，才能将车子驶除停车场，将林城气急败坏的吼叫声抛置脑后。
不在乎吗？真的不在乎吗？徐冉，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你知道为了和你呼吸一样的空气，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回来的吗？
徐冉，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呼吸，只是想这偌大的北京城偶尔看见你的身影，只是想离你近点···真的只是想看看你，然后好好的生活而已。
所以，我们就这样，不要纠缠了！
一路闯红灯回来的陈然，吸着烟，烦躁的落地窗望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没事的时候陈然基本上是不抽烟的，就好像喝酒一样，若不是因为徐冉，或许陈然一辈子不会那样不要命的喝。就好像若不是因为胃抗议了，也许陈然也戒不掉酒。就像爱，或许真的要等到世界都消失的时候，才能结束？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环顾房子，墙壁上雪白，那面他曾经刻过徐冉名字的墙壁早就被父母重新粉刷了一遍。还有床头原本放着他和徐冉合影的照片，被他砸碎了丢到垃圾堆里去了。那些有关记忆的东西，被他出国前一把火烧成了灰。以前的一切在这个重新装修过的屋子里找不到一丝痕迹。
去希腊找过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陈然沉默了。明明说过要放手的，明明决定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动摇的心，竟这么容易就被动摇吗？拿起手机给徐冉打电话，电话接通的速度很快，不像自己总是看着手机发呆也不愿意按一下通话键。
“是我！”
“知道，你在哪里？”
电话里的声音，充满浓浓的睡意，林城不耐烦让他起来回家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还是没回家吗？都已经六点了，他离开都已经三个多小时了。
“我在家里。”
打开窗子透透气吧，待会妈妈该来敲门让出去吃饭了。
“嗯，什么时候走的？”
听见他哼了声，应该是不良的姿势让他觉得腰酸背痛吧。他睡觉似乎永远是这样，永远不会规规矩矩的，所以总是在醒来的时候后悔。
“你睡觉的时候。橙子说，你很多天没好好睡觉了？”
说吧，想说什么都说吧。不用对着他的人，就这样说吧，说自己其实还是放不下他。
“嗯。”半响话筒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你睡的好吗？我有吵醒你吗？”
“没！早醒了。”吵醒？没有，陈然如果还愿意吵醒自己，那是徐冉期待的事。
“冉。”
“嗯。”
“不要想我了，真的不要想了。”
“为什么？”
无力却异常平静的声音，穿过手机优良的听筒装备传进耳膜，陈然咧着嘴无声的笑，却不知道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
“你还记得吗？你说你永远不放开我的手，你说你就是死也不放开我的手的。”
“嗯，记得。”
年少的时候，总是容易许下这样那样的承诺，总是愿意用一个又一个海誓山盟般的誓言去守护，守护那些自己许诺要一辈子抓在手里的幸福。
“我那么用力，那么努力···可是你还是放开了。”
死一样的沉默。
“我从来不恨你，即使你放开我的手，我也不恨你，可是不要说你是被逼的，这样会让我心痛，让我后悔曾经愿意放弃全世界和你在一起。”
“小然。”
“你问我恨不恨你？我不恨，真的不恨。”
“对不起。”
“或许在我的生命力，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再也不会有个人会让我像对你一样的对他，但是，还是想请你放了我，好不好？”
闭上眼，泪无声的滑落。
“给我，一个理由。”
“徐冉，我妈头发都白了，我爸虽然不说话，可是他的眼神，那里面有很多我给不了的期待，嗯？”
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期望事业有成后的成家立业，这在普通家庭里是多么简单的愿望！可是他的父母呢？在被迫接受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男人的事实，历经别人永远无法知道的心路历程，终于愿意为了儿子接受这个男人的时候，却被告知儿子被人甩了，不想活了！
那种无法言语的伤痛，陈然直到从希腊回来才知道。
看着才四十多的父母硬是看起来和六十多一样的时候，陈然的心前所未有的后悔，后悔和徐冉相识，后悔与徐冉相爱，更后悔自己的任性与不懂事的折磨父母。
“你知道吗？我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我妈在旁边陪着我掉眼泪。我寻死寻活，我爸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我。我不吃饭，他们陪着我。我妈天天嚷着减肥，结果反倒胖了的一个人，一个星期就瘦了十几斤。我爸，从不吸烟的人，一个星期整整吸了一条烟。还有我姑，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姑，从希腊飞回来，死拉硬拽的把我弄到希腊，和全天看护似的围着我打转。”
顿了顿，陈然任由眼泪无声的，肆意的滑落。
“我姑父，一个崇尚管好自己就好的希腊老外，一脚把我踹进爱琴海，叫我别折磨她老婆！徐冉，知道我被踹进爱琴海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嗯。”闷闷的声音，没有疑问的声音，单调的哼了声。
“我想你，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想听你在我耳边说你爱我，想告诉你爱过你我不后悔，还想···”
大力的咬着下唇，陈然抽搐的厉害，听见电话那边的哽咽声。
“可是徐冉，那个无怨无悔的陈然已经死了，死在爱琴海里，你知道吗？现在我只想好好的活着，为了我父母，为了对得起那些拉着我不让我死的人好好活着，你懂不懂？”
“小然，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永远不要说了。你也要和我一样，不要再想以前了，好好的生活，为了那些在乎你的人，也为了···也为了我。”
答应我吧，徐冉，让我们都好好的生活，好吗。
“小然，你还爱我吗？”
“爱！”
“小然，谢谢。谢谢你还愿意说你爱我，真的···”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是即使我与你对面站着，即使我知道我们相互爱着，却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被分开。
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什么？是即使我们永远牵不到你的手，我依然知道你爱我，就如同我爱你一样的爱我。
徐冉，我的爱。让我们学着沉淀，让我们为了爱，为了那些愿意用生命爱我们的人活一次吧。我不后悔，我不难受，因为我们爱过，我们彼此拥有过，也曾彼此相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