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之声传来,一曲《将军令》下几条彩带飞射而出直抵风云亭顶层。待来客坐定,只见一红衣绝色少年手执古琴,星魂星月两雅士分立左右。那少年剑眉星目五官深邃,本应是冷俊之人,只因嘴角隐笑魅眼斜睇加之红衣璀然,他便成了邪魅的典范。宽大的袖袍之下两只修长的手在古琴上左右拨动铿锵之声俨然于耳,狂傲不羁。
“君不见苍江之水天上来,”只闻那魅颜少年暗哑之声传来。
几乎同时,羽星魂一手执画卷抛于亭外,一手迅速从后抽出一只大笔,飞身而出,大笔舞动。
“奔流到海不复回。”抬眼看向二楼一角,然后笑容扩大。
“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青衣星魂随画轴舞动,苍劲大字展现于众人眼前。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游侠客,文雅士,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浩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吟完双手一拨,划下最后一个音符。
而此时青衣已停笔于画轴底端,然后抓住画轴底部卷起直上丈余合于画轴顶部。飞身入亭,将画卷置于亭的东面,任画卷至上而下自由展开。
羽蝶被韩非寒的出场给怔住了,这小子平时雷打不多做一个表情,现在竟然把邪魅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曲将军令,气势磅礴,想不到他的古琴竟有这般造诣。寒寒你还隐藏了多少实力呢。
见他吟出《将尽酒》,柳羽蝶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竟然去禁地看了我收藏的《唐诗三百首》,好家伙,为了完成任务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将尽酒》的大气我也是知晓的,却不知能如寒寒吟出的那般邪魅狂傲不羁世俗。不得不喝彩,正要喝上一声,却不料被人抢了先。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在下云逸尘,不知公子姓名欲引为知己。”东南角一玄衣男子抱拳相问。
“交友贵在交心,心诚则可,兄台又何必问在下姓名。再者名字本是一个代号罢了,他日倘若在下换了姓名,兄台就会不认得在下了么?”韩非寒坐于亭中看向玄衣。
“额,非也,自是交得公子此人,与姓名无关。在下唐突了。”玄衣词穷。
“来者是客,两位皆是我清心斋的贵客,进了清心斋自当如归故里,无须客气。红衣公子乃我清心斋特邀嘉宾,公子无意告知姓名,我等自应充分尊重他人意见。”星月清雅之音袅袅散开,“今日乃江北一年一度的赛诗会,意在交流切磋,诸位无须在意结果。现在,我宣布,江北赛诗会现在开始。”然后亭中三人飞出,星月星魂二人一人抱琴一人执画往五楼飞去,而韩非寒则往二楼东面飞去。
红衣飞扬,犹如踏月而来,非如遗尘谪仙,却似暗夜妖魅。径自来到柳羽蝶所在之处,承载满楼目光,自如坐下。
众人方见那红衣所处之处竟有一比红衣更美上一分的白衣紫羽少年,只见他含笑面对红衣,积聚满座风华,不骄不躁,淡然如风。还有一淡紫锦衣少年和一蓝蝶华服俊俏小男孩。同座几人皆是人中龙凤。众人无不感慨,后生可畏,我等老也,该是把天下让给年轻人的时候了。
“寒寒,你赖皮,胜之不武。”韩非寒刚到,羽蝶质问之声立发。倒也不是真生气,自古善假于物者无敌,这对寒寒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只是这家伙把我的诗给念了,我以后拿什么去也耀武扬威呢。倒也不是作不出来诗,只是这么费脑的事我自是不愿意干的,有时感慨还可以信手拈来,多不惬意。他这一来不是抢我的版权麽。
其实不然,羽阁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否认过那些皆是蝶儿的,即使借用了以后,也还是没有想过自己占有,若他日蝶儿被人告成盗用他人著作,清心斋的人会立刻跳出来澄清,那本就是柳羽蝶所著。这些羽蝶自是不知,但她知道,清心斋里禁地的东西,阁里的人虽然都知道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向他人透露,这是他们的忠诚,是羽蝶骄傲。
“蝶儿未有规定,我自可借花献佛,何来不武之说?”韩非寒斜睨羽蝶一眼,大有你能奈我何之意,然后自如的拿起了糕点优雅的往嘴里一放,入口即化,暗香自余,清心斋的糕点果然一绝,不过此中蝶儿功不可没,要不是她酷爱糕点,羽阁的人又怎会不遗余力的专研,个个精于此道呢,更不提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糕点研发小组。
“哼,别吃我的糕点,要吃自己点去。”那魅眼一睨,十万电伏电得羽蝶的心脏险些罢工。拍拍胸,冷静冷静。抬头见这厮竟然在吃自己千辛万苦敲诈来的糕点,立马双手一捞,糕点尽在胸前。
“是吗,端木公子?”明明是端木请客,怎会变成她的呢。
“嗯,寒兄要吃什么再点就是。”端木含糊的说着,吃一堑长一智绝不敢再说自己请客了,蝶儿身边的人自不会比蝶儿差多少。
“如此,那韩某就不客气了。云叶,这里,”韩非寒朝离自己最近的服务员说道,等云叶近了,“我点一点糕点,额,想想,牡丹桂云,松仁切片,芍药月影……还有一壶极品竹尖。不用担心我没钱,这位端木公子请客。”韩非寒老神在在的念了一大串糕点名,末了还很自然的说是端木醉情请客。谁叫你这么会儿就得到蝶儿的认可呢,不宰你,难消我心头之愤。
端木醉情在韩非寒点糕点的时候微笑,心想幸好我没说自己请客,却不料韩非寒最后的一句话让他险些栽倒,笑容堪堪维持住。蝶儿身边的人果然虎狼之辈!
“呵呵,”南宫隐笑。
“久闻无殇公子文采卓然,不如也作诗一首,好让我瞻仰瞻仰。”醉情笑言。
“不敢当不敢当,今日非寒开幕一首《将尽酒》,气势磅礴,必是今日之最,独占鳌头已是定论,我还是不讨无趣了。倒是醉情你难得来寒都,定要留下一笔可以无憾。”南宫推脱,他可不敢和寒抢,今日赢了寒可是犯罪的。
“如此,我也甘拜下风,寒兄此诗怕是古今一人。”醉情也自知无能赢韩非寒便也表示认输。
诗会过半,才子佳人含笑而谈,人影晃动,茶盏余温,诗会达到顶峰,如此良辰,羽蝶心想不来上一曲实是不知风雅,遂言,“醉情且看我弹上一曲。”命人拿来古琴。
“无殇,寒寒且随我去。”言罢,白衣抱琴随着一蓝一红往亭中飞去,无殇将琴置于案上,退立一旁,与韩非寒分立两旁。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众人只见蓝衣少年两手放于琴上,嘴唇轻启,暗哑清脆的亦男亦女的美妙之音倾泻而下。
“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给我一杯酒烽火几时休,喝完这杯一切再从头。”一切从头,我自逍遥。
“江山仍在,人难依旧,滚滚黄沙掩去多少少年头。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涛涛江河汹涌淘尽男儿的梦。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年轻就是资本,我要看遍这名山大川,吃遍这天下美食,潇潇洒洒,且看我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情为何物,一切随缘,此生只为逍遥!
再复一遍时,一萧一笛齐鸣,无殇奏笛,非寒弄萧,羽蝶抚琴,笛的悠扬,萧的幽远,琴的暗沉古朴,竟是如此切合。三人对望,粲然一笑,月色流入亭中,绕上那亭子顶层的三个弄乐少年,慢慢晕开,红蓝白三色模糊了界限,月色如水,悠悠的跟着乐律涤漾,怡然自乐。
醉情心中慌乱,他们要离开了,他们只是来人间玩耍一遭,便飘然而去了,连同我的羽儿也带走了
多少年后,世人犹清晰的记得那个朦胧的夜晚,三个绝色少年弄乐亦弄月,他们似踏月而来的仙童,却又仿佛要乘月而去的逸仙,怦然心动,无关风月。
世人有言,都是月色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