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纷纷,荷塘里红莲独立,泠泠小雨伴着微风,吹拂柳岸。
花似国的风景依旧美如画。
但此刻,绿妍正望着门外的守卫,面上有些着急的神色。踌躇不前,心中万分犹豫,额上也渗出了一些冷汗。
她心下一横,正欲走上前时,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
“你要去哪里?”
绿妍回眸,一怔,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额上青筋乍现。
身后站着的人不着寸缕,仅用叶子遮住了私处。而且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对着她憨憨笑着。
绿妍连忙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三四步。
“你这个变态!小姐和柳宫主都已经失踪了三天,你还好意思穿成这个样子到处乱晃。”
魅的长发散散的垂在脚边,他闻言,用头发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那样子倒像是穿上了一件红色的外袍,他眉间有着淡淡的懒意“我有什么办法,这是宫主的命令,他说我如果穿了衣服,就要挨刀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要缝合主人的喜好啊…”
“你给我滚,再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客气了。”
“绿妍…。”
魅眼里一片无辜,他背过身去,指尖缠绕红发,摩挲了好一阵,才轻声说道,“我们宫主的武功很是厉害,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不知道…你家小姐怎么样了。现在你再担心也没有用。你是出不去的。”
绿妍冷哼,一直盯着门口的房间,忍着不去看他,“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仅是因为小姐的事情。主要是…几日之前趁着北冥国大乱,白嬷嬷乘马车出走,她飞鸽传书于我,说近日会到花似国。但我怕有些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小人会袭击白嬷嬷。算了…你还是去陪烟玉好了,我的事你知道了也没用,你又帮不了我。”
魅眼里惊讶一闪而过,“白嬷嬷?可是当年的那个…。”
门外忽然传来守卫粗鲁的声音,“站住!”
随后是一道温和的女声,“我是上皇身旁的丑姑,眼下是奉了上皇的口谕,将这辇车里的米食送给皓德公主。”
“将帘子揭开来看看。”
“这…”
然后是一阵的翻乱声,好一会儿才听到守卫放行的声音。
大门被打开,丑姑指挥身侧的太监将辇车抬了进来。她左右张望,见那守卫催她出去,也不好多加逗留,匆匆走到绿妍身旁。
“姑姑…你这是…”
丑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绿妍,萧太后今日身体已康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也许今日便会来找公主的麻烦,你要多加留心。”
“可是。小姐她…”绿妍正想说冷凝月不见了的时候,丑姑已经背过身去。“我知道。没事的。你到时要告诉公主,风雨很快就会过去了,到时…她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我丑姑以性命担保,定会相助公主。”
“什么意思?”绿妍还没有问出口,就见丑姑急匆匆地离去了。
大门被重重关上。
魅饶了饶头,上前去将车帘子揭下,映入眼帘的不过是几袋普通的大米。
“擒归楼里也不缺这东西,丑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送些米过来?”
“也是。难道是小姐叫她送过来的?”
小姐…小姐…
绿妍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她一把将魅拉开。走到辇车前,费力地将一袋袋大米搬开。
难道是小姐么?
她的眼前一片迷雾,眼眶里有泪珠在滚动。
先看到的是几缕如雪般的白发。然后是如冰般的肌肤,他的双手被薄冰覆盖,额上、唇、上也是碎冰。
“宫主…”魅瞅见,惊呼,飞身上前,一挥手,将剩下的大米全都扫到了地上。
一滞,魅的眸子里有些难以置信,一丝内疚浮上眼瞳。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冷凝月面无血色,失了魂般娇弱地倒在柳如煜的胸膛上。而后者,容颜憔悴,仿若几日便老了数十岁。
“宫主的头发…”
“先别说那么多了。”绿妍微微合眸,“你先把柳宫主安置好,别让别人看见了…就算小姐醒过来,也不准告诉她有关柳宫主的事情,你知道了么?我怕小姐会…。”
魅小心翼翼地将柳如煜扶起,听得此言,一怒,“你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宫主都已经这样了…”
“那也是你的事情,只要小姐没事,其他的我都不管。”
绿妍不理会魅,直接将冷凝月抱起,送到了冷凝月原来的房间。
她小心地将冷凝月放到了床上。
面色怎么会怎么差?小姐难道受了重伤?丑姑她…是如何知道的,还特意将小姐送了回来?绿妍心里一大推的疑问,更是心急如焚。
她将覆于冷凝月右肩上的纱布缓缓揭开,只见那肩上一片乌黑,轻轻一碰,血丝很快溢了出来。
是毒,虽然伤口被处理过了。但一不小心,毒素还是会渗入五脏六腑,到时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力。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小姐受伤的消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小姐怎么了?”
绿妍回过神来,将纱布覆了回去,只见烟玉有些失魂落魄地扶着门框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眼睛肿的跟核桃一个样,自己偷偷哭了?出什么事了?”
“没…绿妍姐姐,你说我若是不在了,小姐会想着我么。”
绿妍一愣,“你在胡说些什么!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因为越倾城的事情,小姐心里已经不是很开心了。”
烟玉神情恍惚,急忙摇头,她忽而扑到床边,抱紧冷凝月,身体的重量压在冷凝月的身上,“小姐,你快醒醒。不要死,快醒醒…”
冷凝月的伤口突然崩裂,略带乌黑的血沿着锁骨流在了衣衫内,被褥上。
一片乌红。
“烟玉,你干什么?想害死小姐么?”绿妍一急,拉住烟玉的手臂,猛地把她拽到了地上。
烟玉眼里毫无焦距,面色茫然,跌坐在地,抱着膝盖呜呜哭了起来。“小姐…”
绿妍想去扶她,但瞥见冷凝月的伤口,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从橱柜里找出一些干净的碎布,将冷凝月伤口处溢出的血檫去。
“不行!止不住血。烟玉,这都怪你。现在该怎么办!”
“我…。对不起…我对不起小姐…”
“你骂她做什么!”魅不知何时跃了进来,他身上已随意披上一件灰色的外袍,红色的长发微微舞动。
他将烟玉拉起,瞪着双眸看着绿妍。
“你要是想和烟玉卿卿我我,就都滚出去,免得我看了心烦!”
烟玉又嘤嘤哭了起来,圆圆的双眼里满是水雾。
“你眼里就只有冷小姐么?烟玉的事情你一点也不关心…不愧为母老虎…”
绿妍气得双肩有些发抖,她走至床边,将那一堆的血布举起,随后狠狠丢在了魅的脸上,“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不要,绿妍姐姐…”
一个突兀的尖锐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太后娘娘驾到。”
绿妍握着被褥的手一颤。
魅神色一紧。“萧月明来了?这么快!”
外头声音嘈杂,绿妍看着冷凝月乌黑的唇瓣,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那这些血布怎么办?要是被萧月明看见了,小姐就死定了。”
魅轻轻笑了声,“你不是很有力气地冲我大吼么?怎么现在又那么柔柔弱弱的?”
“魅。”绿妍的双眸寒了三分。“这不是开玩笑的。我去屋外撑着,你现在将这些血布给藏好。”
魅双手环胸,左右徘徊了一会儿,“那好,我带烟玉出去一趟,将这些东西带出擒归楼。至于宫主…我相信萧月明找不到他。”
“为何要带着烟玉?多此一举。”她话中含针。
“我喜欢这样就这样。你何必要管我!”
他说罢,将烟玉抱起,从窗户翻了出去。随后息声走至后门,将门下的守卫迷晕后,翻了过去。
所幸擒归楼本就是偏僻的地方,魅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窜了出去。
“魅,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和绿妍姐姐…”
“嘘。”魅左手轻点唇瓣,不言语。
烟玉一顿,有些失落。魅忽然将她放在了一片竹林里。她足尖方落地,便找不到魅的身影了。
烟玉有些着急,四处张望。“魅,你在哪里…魅…”
往前数十步,她向左转了个弯,泪水便要夺眶而出之时,她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大片广阔的湖水,她从未见过这等景象,湖水如镜一般明亮,如海螺一般幽绿,那湖底还暗暗发着蓝色的光芒,夜莺低掠湖水,划开片片涟漪。
水连天,水天共色,恍如一体。
她欲上前,脚却僵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是谁?谁在哪儿?
一袭黑衣,一双白靴,墨发轻垂。
那席地而坐的男子的侧脸竟如此好看。烟玉有些呆滞,她还未弄清眼前之人是谁。
他面前摆着一个茶几,茶几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茶壶。
优雅得体。
烟玉心想男子许是某些达官贵人,趁着闲暇的时间来此地喝茶。她想凑近点儿看看,缓缓挪着步子。她的眼睛忽然被湖边的石碑吸引住了。
未明湖。
——梦儿离去之迹,赠于我永远失去的眼睛和阳光。
是先帝所立的石碑,烟玉蹲下身子,抚上去。心里一震,前段日子正好听小姐讲起花似国先帝之事,如今一看这石碑,倒真应了她那句话:上皇自毁双目,只是为了躲避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没有结果…她平日想得倒不多,绿妍姐姐也时常说她心思纯净,可是,如今心中的思念已如一张大网一般将她牢牢套住。她这样还算是心思纯净么?
烟玉起身,又往前走了数步,站在男子十米外,她一惊,坐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是皇帝郝连宇枫。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的男子和那日墙下暴躁如雷的男子相比。
“不要站在那里,出来吧。”
被发现了?烟玉有些惶恐。她急忙跑出,跪在郝连宇枫前面。“奴婢打扰了皇上的雅兴,还请皇上恕罪。”
郝连宇枫只看了她一眼,嘴角绽开一个淡淡的笑。他一手拿起茶杯,一手握着一束不知名的花朵。口中喃喃有词,“玉子轻香。花蕊纯白,花心泛红,四季盛开,若是在冬季,更是别有一番雅致。你说是吧?馨儿。”他望着湖,莫名其妙地发问。
馨儿是楚静雨的乳名。
“皇上…”烟玉愕然。
“你知不知道,这玉子轻香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裙边的一朵野花。我那时自私地为这野花取了名字,还命人将宫中所有的这种花除去,只余下十朵移种到禁地深处。果真是玉子、轻香。”
他唇瓣微张,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嘴角笑意犹挂,好像他面前的并不是一泊幽静的湖水,而是十里春花。
静雨,安静的雨。
烟玉看着湖水,心里没来由地难过起来。
“不要跪了,起来吧。”郝连宇枫竟亲自走上前,将烟玉扶了起来。“你是冷凝月身边的婢女,我知道。”
“皇上,奴婢…”烟玉的话一顿。郝连宇枫竟靠上前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睫毛。她顿时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你的眼睛很像馨儿…”
烟玉闻言,眼眶湿润了。
“皇上很思念楚贵妃吗?”
“朕不念她,朕恨她。恨她自私地走,恨她带走了朕的一切。”末了,他回头看了眼湖水,突然将一块圆形的东西塞到了烟玉的手里。“把这个交给柳如煜,告诉他,这是朕给他的酬礼。朕不欠他了。你走吧。”
说罢,郝连宇枫又坐回了远处。
烟玉眸光微转,摊开手,掌心处竟是一块晶莹剔透,暗发紫光的玉佩,那玉佩中央还刻着三条腾飞的龙。
她呆愣着往回走,脸色有些苍白,是紫玉,郝连宇枫竟将紫玉交到她的手上。倾城说过…他在帮越无双收集紫玉…世间三块紫玉,一块在柳如煜那里,一块早在皇陵之时便被樊素抢了过去。剩下的一块不就是自己手里这一块…
“烟玉。”
她耳边有些瘙痒,一看,是几缕红色的长发。烟玉一惊,慌乱中将紫玉放进了内衫里。
“我们现在回去。”魅从她的身后出现,他衣着有些凌乱。身子上也有一些树枝抽打的痕迹。他揽着她往后退了一些。
烟玉压低了声音,问道,“魅,你将那血布放到哪里去了。”
魅忽而轻笑了两声,“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我为了将这些东西藏到萧太后的床底下,可废了不少功夫呢。又穿了树林,还得防着守卫。”
烟玉一怔,嘴角抽搐了两下,扶额。怪不得小姐说魅不可靠了,如今一看,倒还真的是这样。
“魅,你这个样子回去,准会被绿妍姐姐一顿好骂。”
魅眸光微转,拎着手里的小册子在烟玉眼前晃了一下,“我才不怕她呢。她看上去那么生龙活虎的,其实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你看刚才,她不就被我气得头冒星光啦。”魅狡黠一笑。
烟玉有些无奈,“对不起,你分明那么喜欢绿妍姐姐,我却让你们…”
“没关系,她可是母老虎…才不会跟你计较呢,我回去哄哄她不就好了?”
魅抱起她,微微飞起。“回去了。”
她赶忙侧头看了眼郝连宇枫,暗暗揉掉眼里的泪水,
那声音犹在耳畔。
“馨儿,当初我发火将你关起来的时候,你不愠不燥,还笑着说,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孩子的名字定要取为如饴。你甘之如饴,我受之不悔。”
郝连宇枫微微颔首,轻轻靠在茶几上,“但我最终负了天下,负了你…我想要建造一个不再有黑暗的国土,这心愿一生都无法实现了…。多么可笑…明明我早已准备得当,很快便可大权在握。可惜…一场静雨,误终生。”
魅抱起烟玉,运着轻功离去。
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地看郝连宇枫,第一次跟郝连宇枫说话。但也是…最后一次。
擒归楼
萧月明扶着婢女的手,身后带着十几个太监、宫女,迈着大步走进后院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冷凝月悠然自得地站在水池边,面色红润,还拿着些鱼食,喂着水里的锦鲤。看见她走了过来,嘴角微微一扬,“太后娘娘身体可安好?那日受了不少惊吓吧?”
“你没事?”
“依太后娘娘看,我该有什么事?”冷凝月反击道。
“放肆,你跟哀家说话,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哀家今日来,只是听皇上亲兵说禁地里溜进了几只小老鼠,那荆棘林下湿润的土壤上有脚印。而你怎么会安然无恙?”
冷凝月听她这问法颇为奇怪,此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太后娘娘你不也去过禁地么?不然怎么会知道里头有吃人的东西,还问我为何无恙?”
萧月明一听‘食人树’三字,眼睛一亮,“你果然私自逃了出去,给哀家跪下!”
冷凝月稍稍后退了一步,“我只是猜测罢了,又不是亲眼所见。何来逃之说?”
“哀家可不管那么多,你不跪是么?来人,将她按倒。”
萧月明身后的婢女闻言,纷纷走上前去。
绿妍马上从后头冲了出来,护在了冷凝月身前,“太后娘娘,莫要欺人太甚,有我在这儿,不会让你的人动小姐一根汗毛。”
萧月明忽而收手,唾了一口,“贱婢。”
冷凝月见她们僵持不下,一笑,“太后娘娘要我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卞将军的回信…”
萧月明面色一变。“是楚静雨那个贱人给你的?”
她漫不经心地轻摇了一下头。“太后娘娘你太不留心了,竟掉在归宁宫旁边,被我偷偷摸了过去也不知道,还冤枉楚贵妃。”
萧月明顿时一急,仓皇回头,大喊,“你们都进去,把这儿翻遍了,也要找出那封信。”
“是。”
冷凝月斜睨一眼,满脸不屑。激得怒气冲冲的萧月明挨着她的肩膀撞了过去,她差点被撞倒在地。
“小姐。”绿妍及时挽住了她。
她看着萧月明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发白。
“那信?”
“骗她的。楚静雨宁愿一死也不愿意交出那封信,自然是对于萧月明很重要的东西。让她顿时乱了方寸,也好拖些时间…至少得让她相信我安然无恙。”
冷凝月浑身虚脱,她方才躺在床上的时候竟听到了萧月明的声音,不知为何就突然醒了过来,如今身上虽难受,但只得硬撑着。
“柳如煜呢?他在哪里?”
“这…”绿妍有些支吾,她眉间一丝犹豫,“他走了…”
“他发生什么事了吗?”冷凝月一急,竟按住了绿妍的双肩,“难道毒箭不止一支?他…中毒了?死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宫主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醒来之后就走了。”
“为什么要走?他有说什么吗?”
绿妍想了想,忽而说道,“他叫小姐不要牵挂他。”
冷凝月闻声屏气,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肩甲处传来一阵锐痛。咬牙切齿,“骗子!柳如煜你这个大骗子!”
“小姐。”绿妍有些于心不忍,低眉,一股脑说道,“不过柳宫主留了东西在柴房里,他也许是想告诉小姐些什么。说不定…是想告诉小姐他离去的缘由呢。”
冷凝月面上一喜,“真的。”
“嗯。”
她闻言,心里微微一安。
不一会儿,萧月明从楼阁中走出,她神色不佳,显然是受了气。
“哀家给你一次机会。说!”
冷凝月依旧是沉默。
萧月明怒极,指挥着身后的人,“去那边,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信。”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柴房。
冷凝月和绿妍俱惊。
“慢着,皇上虽说要废后,但诏书一日未下,我都是花似国之后,太后娘娘若真要搜这擒归楼,可有告知皇上?敢问这宫中,是皇上最大,还是太后娘娘?”
“放肆。”萧月明一甩衣袖,“皇上平日最听哀家的话,哀家要往东,他便跟着往东,哀家就算杀了你,他也决计不会皱一下眉头。”
冷凝月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明了。这萧月明野心不小,竟想把郝连宇枫当傀儡,只可惜,那人可不是这么好操控的。
“就算如此,除非我见到皇上,不然,也不会让太后娘娘进去的。”冷凝月说着,小心踱步走到那些婢女太监的身前。嘴角挂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也不知是不是这讽笑刺激了萧月明,萧月明竟不顾身份地冲上来,拽起冷凝月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推到在地,镶金的玉鞋便往她肚子上踩去。
“小姐!”绿妍惊呼,都是她的错!还说什么柳宫主留了东西在柴房,不然小姐也不会拦着萧月明了。她连忙上前,欲拉开萧月明。但还未反应过来,一根粗实的木棍突然狠狠敲打在了她的膝盖上,她吃痛,双膝着地。紧接着有无数根棍子敲打在她的身上,鲜血瞬间溢出。她摔落在地,头上重重一磕,钻心之痛。
绿妍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她不断舞动双手,但无奈十余人围着她,她无处逃窜。棍子重重落下,她似乎听见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看见自己的足尖被人用刀子削去。她的手也不知被谁踩在脚底下蹂躏着,皮肉绽开。鲜血如泉,在地上肆意流动。
绿妍痛苦低呜着,眼睛直直看着冷凝月。
“绿妍…”冷凝月眼中恨意翻涌着,“绿妍…快放了她。”
萧月明发了狠,一把扯起她的长发,“她是因为你才被打的…就算被打死了,也是因为你,谁叫她那么可怜,偏偏做了你的婢女。”
“萧月明,你去死。”她猛地站起,拿出匕首,猛地刺向萧月明,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萧月明一惊,那些婢女太监急忙丢下烂如泥般的绿妍,纷纷挡在了萧月明的身前。其中一个会些功夫的太监将冷凝月手中的匕首踢落在地,转而反手扼住她。
“反了,反了。冷凝月,你竟敢行刺哀家!来人,将她压去大厅,然后…将哀家养的那些宝贝带出来。”
半柱香之后。
她的双手被捆起,悬挂在房柱之上,在她的下方,有数十条狼狗。
“这些可爱的家伙可都是哀家精心养育的,它们每日撕咬的可都是你的衣服,这会对你的鲜血可是饥渴难耐呢。”
“放开我!”
“贱人!如今上皇不在宫中,已经没有人可以再帮着你了。你竟还敢在哀家面前大呼小叫,快将信交出来,哀家或许可以饶你不死。还有你那婢子。”
“你若派人将绿妍治好,我便告诉你信在哪里。”
萧月明走上前,扼住她的下巴,“你认为你还有资格跟哀家谈条件吗?在我面前,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冷凝月冷笑数声,“在世上,我最不惧的便是死这一字,”
萧月明看着她的表情,心中翻涌着的怒火就要将她灼烧了。她忽而起了玩意,“你知道楚静雨那么怕哀家么?就算哀家再怎么打她,她都不敢哼一声?”
冷凝月眼中有些震惊,看着萧月明的唇瓣轻轻蠕动着,听见她接下来的话语之后,冷凝月整个人惊住了。虽然她也曾想过这种情况,但却没有料到萧月明如此大胆。
下一秒,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将绳子砍断。”
冷凝月眼里有着重光,她头晕目眩,低头看了眼嗷叫着的狼狗。一下子竟昏了过去。
光线昏暗,罗帐微动。
冷凝月再度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床上,睁开浑浊的双眸,一入目,看到的却是廖冬雪。
她轻咳数声。
“先不要起来,你伤的不轻,之前是有一道内力护住了你的心脉,方保住了你的性命。而如今内力渐失,你若再有些闪失,性命恐危。”廖冬雪将她轻轻按在床上。
冷凝月双唇泛白,她无力的支起身子,轻靠在廖冬雪身上,口中咿咿呀呀了许久,才发出一道不清明的声音,“…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回到房间…”
“是皇上。”
“呵,他竟然会救我?”冷凝月冷笑。
“皇上在你入宫之前便已拟下圣旨,除了皇帝,任何人不得伤你一分。这圣旨就连太后都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太上皇让皇上这么做的。”
冷凝月想了片刻,忽而一紧,抓住了廖冬雪的手,“…绿妍…她怎么样了…她在院子里…”
“我知道。”
廖冬雪说着,他为她擦拭了额角的汗,“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冷凝月反手拽上了他的袖子,眼里有几分的执拗,“她到底怎么了。”
“你的红发侍卫怒气冲冲地将我抓来给你疗伤。至于那个婢女…她安然无恙。”廖冬雪低着头,嘴角微微扯动着。
“你骗我。魅才不会因为我的伤生气。”
他一叹,看着她澄澈的双眸,心里划过一阵痛,脑海里浮现出方才那那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满地的鲜血,倒在血泊中的婢女死死拽着他的衣摆,那眼神如刀锋,她昏过去之前还在说‘不准…告诉小姐,不然…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他心里莫名地一痛,“我是医者。对你不该有所隐瞒,她没有性命之忧…。”
冷凝月闻言,眉目有些放松。但听见廖冬雪接下来的话语后,她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窑里。
“但四肢皆废。此生无法再站起。”
“是我的错…我…”冷凝月浑身一阵轻颤,指甲深深刺进肉里。若不是她,绿妍就不会再次受伤,若她没有因为柳如煜留下的东西而拦住萧月明,绿妍就不会…不会…
“都怪我。”
“我相信她不会愿意听见你说这样的话。”廖冬雪静静站着,忽而将她垂于脸庞的一缕长发轻轻撩起。“她到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都没有丝毫埋怨你。”
冷凝月苦笑。
“那萧月明呢?”
“走了许久了。”
冷凝月捶着床板,咬牙切齿,“终有一日我要让她五马分尸,死不安宁!”
廖冬雪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有些笑意,“虽然说这报仇不是什么好事,但看见你现在有些精神了,我也放心了。还有一事,柳宫主受的伤也不容小觑,还得悉心照料,我等会带几个宫女过来好了。”
“柳如煜…他不是离开了么?”
廖冬雪一愣,“没有啊,我方才还看到他在西边的房间里沉睡呢。”
“原来是这样…他的伤…”冷凝月猛然想起廖冬雪方才对她说过,有一道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是柳如煜,她分明是为了救他,才拼力挡住那毒箭...可最后还是让他受了伤。
廖冬雪缓缓起身,“都这个时辰了,我也得走了。”
“等等。”冷凝月眼里有些不明的色彩,她突然问道,“你这般对我,可是喜欢我?”
廖冬雪一愣,轻笑了几声,“嗯,我喜欢你。但…不是爱。”
冷凝月闻言,突然起身靠在了廖冬雪身上,“为何不爱我?”
他回眸,看了眼冷凝月毫无波澜的眼眸,“我若爱你,你能爱我么?柳宫主该如何?”
“我累了。我愿为了他舍弃性命,可我…不想让身边的人也遭受痛苦。若是可以…我倒想自己一个人过。”
“这就是你的想法么?柳宫主真可怜。”廖冬雪有生气了,他第一次感到心中不平静。他转身,不去看冷凝月。欲推开房门离去。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但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廖冬雪推门的手一顿,复而放下。冷凝月轻轻推开房门,缓缓走至床边,坐下,双手抚上眼前人的发丝上。
柔顺的长发,如雪般冰凉。
她心中一痛。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一日。
夜间,烟玉轻叹一声,将置于窗台上的午膳端走,换上了冒着热气,重新烹制的菜肴。她看见冷凝月仍站在床头,眼睛有些湿润,啜泣道,“小姐,已经有好几日都未有进过食了…就算你不吃…柳宫主也…。”
冷凝月如梦初醒,恍然抬头,动了动麻了的双腿,走向窗台,端过烟玉手中的盘子。轻轻一笑,嘴角有些苍白无力,“我会吃的。”
冷凝月转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烟玉站在窗外,心头一紧,
“小姐。”
“烟玉…好好照顾绿妍,我现在暂时不能去见她。你告诉她,我一定会替她报仇的,一定…”
冷凝月说着,嘴里有些苦涩的血腥味儿。
“小姐,你会恨倾城吗?”烟玉小心翼翼地问着。
“要是没有他,柳如煜也许就不会受伤至此了吧?”
这句话,让烟玉寒了心。她低眉,眼泪不断往下掉,声音断断续续地,“烟玉…烟玉实在不想离开小姐…”
冷凝月没有听见烟玉说的这句话,她将膳食放在桌上,缓了片刻,往窗台看去,已没有烟玉的身影了。她忽然合上窗子,脱去外衫,缓缓上了床,躺在了柳如煜的怀中,轻搂住他的腰。
“柳如煜,你曾说过要种桃树,满山的桃树。我现在想想,那场景真的很美。对吧?老来相伴,携手徜徉。一生,一眨眼就过去了。我其实不说,但心里一直都有一些期待呢,你长得那么好看,不知道老了会不会也是那么好看。但是…你也别让我这么快就看到了啊。”
冷凝月说着,任泪水静静流淌,“我变了,以前的我才不会像现在这么窝囊。柳如煜,要不是因为你,我…我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心痛的感觉。为什么…”
终究是她害了他…若不是为了她,这三千青丝也不会一夜如雪…如果她对他无情,也不至于拦住萧月明,也不会害得绿妍四肢皆废。
是她错了么?
还是这感情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不该这般执拗。
“柳如煜,这是最后一夜了。以后你不会再受伤了…我也不会再烦着你,绝不会纠缠不清,那样…就不会有什么伤害了吧…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受伤。”
她吻着他的发,在他的胸膛上渐渐熟睡过去。
三日后
柳如煜缓缓转醒,他看见冷凝月后,笑了。“凝月,你没事…太好了…”
“凝月…”他伸了手,想触摸她的脸,却被她大力地拨开。
“怎么了…我…”
“够了,柳如煜。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不清了。”
冷凝月双眸寒冰,静静站在床头,她身穿一件素白长裙,顺便挽了个发髻,在发后插上一支玉簪,衬得整个人清冷如玉,眼里一片薄凉。
柳如煜闻言,忽而坐起,有些强硬地抓住了她的手。“是出什么事了么?难道萧月明为难你了?”
“不是。”她甩开他的手,“你从来都没有懂过我。你以为你耗费内力为我疗伤,一夜白头。我就会因为内疚而相信你么?”
柳如煜一怔,嘴角还没来得急绽放的笑容渐渐收了回去,“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凝月…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改。”
“我已经不想骗你了。”冷凝月低垂下头,“我和你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要报复樊素。樊素多次要害我,我知道她喜欢你…。所以…”她的唇瓣在颤抖。
一道声音将她的话打断,“我不信。”柳如煜掀开被子,撑着身体站在地上,他身子极虚,在微风中摇摇晃晃,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凝月,你又在开玩笑了是么?”
他上前一步,她接着退后一步。
“别走,我很快就走到你的身前了…”
冷凝月眼里悲戚一片,她微微闭眸。再度睁开眸子时,又是那般冰凉,她突然推了他一把,却不料他整个人都跌倒在了地上。
冷凝月一看,身形微动,最后还是沉住了气。“我可有说过一句喜欢你?那日我也是故意喝醉的…”
“那你在禁地时为何要救我?”他看着她的眸,美艳的紫眸里有一点晶莹。
“因为我内疚,你若是就这样死了。我下半辈子都不安稳。”
柳如煜笑容消失在嘴角,他看着她,只是看着她。而后,缓缓一叹,“就算你真的骗我…我也没关系…”
“但我有关系。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冷凝月转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她佯装活泼地朝门外喊了一句,“冬雪,进来吧。”
门被推开,廖冬雪一掀长袍,踏了进来,他蹙眉看了眼跌坐在地的柳如煜,“月儿,你这般对柳宫主不好。”
“我也没有做什么,他自己有脚有腿,站得起来。”
柳如煜眼里有些朦胧,“凝月…廖冬雪…”他眼睛顿时睁大,他看见冷凝月在廖冬雪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他五脏皆痛,心口一滞。
“看到了吧?”
柳如煜一股气站起,他摇着头,“你骗我…这不是真的…”
冷凝月微微一挑眉,暧昧地搂上廖冬雪的脖子,紧紧贴上去,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如煜,“那…还要再来一次么?”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柳如煜喃着,忽而从一旁拔出了雪松剑。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冷凝月心底一慌,护在了廖冬雪身前。“你要干什么?想杀了我?”
“凝月…你当真没有对我动过心?”
“没有。”
“那这样呢。”柳如煜将雪松剑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腿部。“你可有对我动过心?”
他在逼她,冷凝月心里清楚,她转身,索性不去看。“柳如煜,你若非得这样,我也没办法。但没有就是没有。”
“那么…这样。”
“柳宫主。”廖冬雪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儿,上前去将柳如煜拔出来的雪松剑夺了过来。“何必这样,何必如此作贱自己!”
“你滚开…”
“柳宫主。”
冷凝月听不下去了,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许久,她才停下来,微微喘着气。\
“这样做真的好么?未免也太伤人了。”廖冬雪不知何时跟在了冷凝月的身后,问道。
冷凝月摘下一朵鲜花,将花瓣一朵一朵扯下,“我知道…我一定会后悔的…但是,只要一想起当初在洢水阁力大无穷的绿妍,如今却因我一生都无法站起,我心里无法平静。如果不这样做…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她?”
“若是柳宫主想不开…”
“他不会。”冷凝月笃定,他若无她…还有心心念念的江山,怎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去寻短见呢?他柳如煜可不是这样的男子。
廖冬雪脸上出现了一道奇异的表情,他想起葬身火海的楚静雨,沉郁三分。“这可说不定,若是我有心爱的女子,哪怕是整个天下,我都可以拱手相让。何况是一条性命?”
冷凝月悄悄看了眼柳如煜所在的房间,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憔悴的笑意,“可惜你只是一个御医,没有哪个女子有幸能获得你的‘天下’。”她话中带了刺。擦着他的衣袖走过去。
“廖太医,麻烦你帮柳如煜包扎一下伤口。今日多谢你的帮忙。我先回房了。”
廖冬雪神色忽明忽暗。又是一声轻叹。
夜间,一声雷鸣将冷凝月从睡梦中惊醒,她起身,推开窗,只见外头风雨大作,落叶纷飞。金色的闪电如巨龙一般盘桓在天际。
耳边尽是雷声、雨声。
冷凝月坐回床上,睡意全无。她突然想起今日柳如煜的表情,心底一酸。她怎么也耐不住心里想见他的念头,也不知他的伤如何了。
冷凝月披上外衫,有些做贼的感觉,偷偷摸摸地沿着走廊走进了柳如煜原来的房间。她看了一眼,柳如煜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还未走三步,却感到身后一阵凉飕飕的。
“魅?”
“嗯。”身后的人应了一声。
“柳如煜呢?他…怎么不在?”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么?宫主刚刚走了。”魅的声音有些冷淡,他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面色如深冬的凝霜。
“是么?…呵呵…走了也好。”冷凝月扶着床榻,轻轻坐了下来,眉间并无一丝的忧虑,好似还有几分的轻松。
魅瞅见她这副神情,心里藏着一把火,“果真是蛇蝎心肠,宫主真心待你,你却和别的男子鬼混,还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亏你出身名门,依我看,还不如烟玉的率直。”
冷凝月看了他一眼,也不反驳,只悠悠说了一句,“你若想骂我,就趁现在骂了吧。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你…”魅有些薄怒。
“算了!现在我也不是来说这些。有些事情,我觉得不告诉你不行。”
“明日再说,我困了。”
“越倾城回来了。”魅单枪直入,没有丝毫铺垫。“我不经意间看见了他。”
冷凝月一惊,忽然站起,几乎是脱口而出,“烟玉知道么?”
“她知道。越倾城找的就是她。”
冷凝月一怔,双眸垂下,烟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是怕我伤害越倾城么?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还有…绿妍的事情,我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怎么?是我害了她,你想杀了我替绿妍报仇么?”冷凝月躺在了床上,鼻尖满满的都是柳如煜的气息,这让她感到很安心。
“如果她醒不来,我会。”
“呵呵。”冷凝月合眼,轻笑。
魅转而拿出了小册子,“绿妍虽至今昏迷不醒,但她几日前曾跟我说过,北冥国的白嬷嬷近日或许会到花似国。我最担忧的是她已经到了。”
白嬷嬷,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虽然自己和她素未谋面,但关于她的事情可知道了不少。白嬷嬷是韶华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随韶华来到花似国的人。
难道是有人叫她来的?
“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绿妍她…还发着低烧…”
“魅。我问你一件事…你可知道樊素做的事情?”
魅满脸惊讶,他微微退了一步。
“你其实亲眼看见了樊素害柳依筱,却不出声…甚至撒谎骗柳如煜。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你…”魅摸了一下后脑勺,恍然想起自己曾给她看过那小册子,如今已到这种境地,他再说任何的话,想罢冷凝月也是不会相信的了。
“你小册子上所缺的那一页,便是记载了这件事吧?那我该说你什么呢?和樊素勾结?…还是…和越无双勾结?”
窗外暴雨倾盆,一道闪电横射下来,在光亮中,魅红色的长发乘着风轻舞,他睁大了双眸,双手不自然地扯着外袍。
“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我对宫主的忠心天地可鉴,怎会做那些恶心的事情。至于樊素姑娘…她曾救了我一命…再加上她与宫主…”
话截然而止,冷凝月不自觉地问道,“什么?”
“唯独你,我不想告诉。你现在只要知道,宫主若要称帝,樊素姑娘是必不可少的。越无双侵占十八岛,欲侵入北冥国,而北冥帝病重,太子造反在即,国内大乱。越无双和百里漠寒手上都有百万兵马。而宫主只有五十万兵马,实力悬殊太大。”
他抬眸,眼里有些针芒,“你说,你又能为宫主做些什么呢?但樊素姑娘早已有了计划…我不能再说了,不然宫主会杀了我的。”
冷凝月忽然仰头笑出声,又是欺骗!他口口声声说不再和樊素有交集,可为了那天下,还是骗了她。那日在禁地,他失了紫玉,犹如痴狂的样子依旧印在瞳眸。她知道他的确在乎她,但是,他若当了皇帝,真的可以放下那锦绣江山么?
“少宫主之事…我实在说不出口。”
“你回去吧。”冷凝月转了个身,笑到哑了声。魅闻言,没有丝毫留恋,立即转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冷凝月看着外头的大雨,忽而在被褥里摸到了一个湿黏黏东西。她惊讶,急忙抽了出来,那是一条约莫有两三米长的纱布,蜷缩成一团,但让冷凝月惊恐的并不是纱布,而是上面的血迹,那血将整条纱布染红,有些瘆人。
她仓皇下床,那是柳如煜的血迹?他今日受了伤…她记得她叫了廖冬雪帮他处理伤口,是廖冬雪没听清,还是…柳如煜自己不愿意?
他在雨夜出去,身上的伤要是碰到了雨水,发炎可就麻烦了,这里可不比二十一世纪,医疗条件那么差。
她将血布慌忙丢在地上,推开房门。
她明明可以不管他,心中为何这般不舍?果然…还是放不下么?
“魅…”
“魅。”她冲进雨里,四处大喊着。
没有人回应她。
冷凝月心中一急,自己方才和魅闹得那么僵,他不理她也是正常的。
她来到那日和廖冬雪一同出去的墙下,使足力气,翻了过去。
“柳如煜。”
果然,他在那个地方。
那日她与他乘着彩蝶所到达的地方,禁地的边缘。
只是,在黑夜中,那白发太过显眼,哪怕他躲在墙角,她还是一眼便看见。
她轻步走到他的身前。
他双眸微闭,气息微弱,在他的白衣上一片的血污,邋遢至极。
半响,他睁开双眸,沉哼一句,“你管我做甚?和你那情人欢好去,何必过来这肮脏之地?”
冷凝月唇瓣微动,本想指责他骗她之事,但到口边的话却又被咽了下去。“你若不想我管,我以后就不管你,但至少…现在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不需要。”柳如煜站起,倚着墙,眸子里有一种淡淡的情绪。“你不是厌了我么?”
冷凝月一愣,见他在风中摇摇晃晃,嘴唇已是乌紫一片,紫眸也暗淡无光。
“先去疗伤…”
他双眸垂下,又跌落在地上。“凝月,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是真的要离开我?”
冷凝月轻声一叹,她明明想结束的,为何还要这般?重伤在床的绿妍,她难道忘了不成?
“如果我说是呢?”
柳如煜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绚丽至极的微笑,紫眸弯成明月,白衣绸带,白发垂落。
“我会…将你忘记。然后,在你面前消失一辈子。”
她闻言,心中莫名地一痛,逞强似地转身,有些逃避的意味,“随便你。我话已至此…愿不愿意疗伤那是你的事了。”她仓皇走了数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一声轻响。
她微微回眸,却看见柳如煜的身子往后倒去。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飞奔上前,拉住他的臂膀,两人一同跌落在地上。
“不是不爱我的么?为何要来扶我?”柳如煜自嘲地笑了笑。
“够了,柳如煜。我明明已经下了决心要离开,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个样子。你以为你受了伤,你全身都是伤…我就会…心软了么…”她说不下去了。她那脸上滑落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柳如煜双手微微举起,忽而轻轻放到冷凝月的脸上。他忽而靠近,有些粗暴地吻上了她的唇,还趁机咬破她的舌头,鲜血的味道在两人口齿之间蔓延。冷凝月看着眼前放大版的俊颜,她想挣扎,想狠狠地扇柳如煜一巴掌,但不知为何,此刻竟然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她一呜咽,竟搂住了柳如煜的腰,回吻着。
她咬破了他的唇。鲜血低落在地上,被雨水冲散了。
“凝月,凝月…”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
冷凝月低笑,眼里有些热热的。她伏在柳如煜的肩头,“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定是知道我舍不得你,才将那些血布放在被褥里。”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玩儿了,所以…我陪你玩,你开玩笑,我也陪着。只是,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我不想失去你。”柳如煜轻啄着冷凝月的唇。
“我们走。”柳如煜稳稳的站起身,怀中抱着冷凝月。
“你的伤…”
他轻声一笑,“放心吧,没事的。”他走得很稳,双手很有力,也很温柔。
回到擒归楼,冷凝月和柳如煜沐浴完,躺在床上。她躺在他的臂弯,和他聊了一宿的话,直至清晨,两人才熟睡过去。
十日后,柳如煜的伤才好了一点。
他和她这十日都未提及绿妍的事,也未说到廖冬雪。他们就像从前一样,好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今日一大早,魅带着绿妍去了太医院。
而如今都日上三竿了,柳如煜和冷凝月却还在床上。
她本想起身,但他硬是不给她起来。
“小凝月。我可不可以将廖冬雪的嘴巴给挖掉。他亲过你。”
冷凝月对上他的紫眸,莫名地有些心虚。“不可以。”
“那我砍了她的手,他抱了你呢。”
她沉默三秒,正欲开口时,柳如煜嬉皮笑脸的模样已经消失,面上渐渐严肃起来。
“有人来了。”他松开环着她的手,盯着门边,眼中寒芒乍现。“凝月,你先躲起来,我感觉到有杀气,”
“是谁?”
“步履轻盈,应该是个女子。她竟然能穿过皇宫内院,功力应该不在我之下。”
冷凝月闻言,第一直觉便是如汐。她急忙推着柳如煜,“你先躲上房梁,若真有人来,说不定是我要找的人。”
“凝月,我绝不会将你至于危险的境地。”
她心里有些温暖,但嘴上还是说,“放心好了,你到时看情况不对,再下来救我不就好了。”
柳如煜无奈,只得应下,将剑藏在袖口,转身飞上了房梁。
门被大力推开,一只芊芊素手抚上门板。萦绕着缕缕香气。
冷凝月看向进来的人,她手中稳稳抱着凤凰琴。面无表情。
正是如汐。
她沉默三秒,才慢悠悠地开口。
“何故找我?”
“我原先听魅说凤凰琴被卖,以为不过是喜爱古琴之人所买,没想到还真是你。”
如汐冷笑数声,“这买琴是我家主子的命令,我怎会不听?这些天,我一直待在皇宫中等待机会,今日前来擒归楼,也不为别的,只为取你的性命。”
她将凤凰琴置于桌面,双臂舒开,掌中放着一把小刀。步伐很轻,眼里有着淡淡的恨意。一步、两步、三步…缓缓靠近。
冷凝月毫无反应,只是坐在床榻上看着她。
如汐见她的模样,有些薄怒,“你这是看不起我吗?你以为我真杀不了你?上次是有人护住你,这次你无处可逃。”她说毕,猛然执起小刀,反握。双肩有些轻微的颤抖。就在她欲冲上前时,却见冷凝月从衣袖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条丝巾。
那丝巾被冷凝月随意丢在了地上。
如汐一惊,身子慢了下来,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紧绷起来。
“以你的性子,宁愿去南山,也不愿向我求饶。你为何要相助于樊素?月湘。”
她心头一痛,脑子飞快闪过一个个片段,如刀绞。
“你…”
“你演得很好,在沙漠里的时候,你攻击烟玉,那时我便打消了怀疑你的念头,以为不过是样貌相仿罢了。但是,你对我的恨意太明显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汐咬破了唇,一丝鲜血流下,“为什么?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问我?你去死不就好了。”她上前数步,举起小刀,对着冷凝月的脸猛地砍下去。
冷凝月垂了双眸,伸开双手,挡在脸前,那小刀直直地贯穿了她的左手,一片鲜血淋漓。
房梁上的柳如煜心头一紧,恨得直咬牙,差点就要飞下来救人了。
“等你听完我的一席话,若还想杀我,我不会还手。”
“你以为我是摇尾乞怜的小狗吗?就凭你的几句话,就可以抹去我在南山上所受的一切痛苦么?被毒打,被侮辱,被丢进蛇窑,忍受千针所扎之苦。逃跑的时候,还险些跌进了鳄鱼池。最后。我几乎崩溃,从南山顶上跳了下来。”
冷凝月愕然,“南山不是清净祈福之地…”
“笑话!”如汐大吼,“黑窑虽被柳如煜所灭,但不代表就没有匪盗!我被你毒哑,根本无法向外边的人求救…你知道那段日子我有多绝望吗?如果不是…。主子在南山底下救了重伤的我…”
“她只不过利用你罢了。”
“那又如何,至少我可以报仇…向你们这些绝情绝义的畜生报仇…不久前,你知道我有多开心么?我终于亲手解决了那老畜生,我终于看见他倒在我的剑下,终于为娘亲报了仇。”
冷凝月微微蹙眉,刺杀太上皇的人果真是她。
“你可还记得十多年前花似国的巫蛊一案?你娘应该有跟你说吧。”
如汐一怔,忽然放肆一笑,“你娘陷害我娘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还早早做好插着针的木偶,放在我娘的房间里。”
“那你娘可有说木偶上写着谁的名字…”
“是…郝连宇枫。”
冷凝月一笑,“我问过别人了,郝连宇枫在当时并非是太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罢了,而且萧月明不喜郝连宇枫,因为她当时还有一个更出色的儿子。我很想知道,为何你娘要告诉你巫蛊之案,而且偏偏还是郝连宇枫,又有哪个妃子会赌上性命去害一个不出名的皇子?”
“什么意思。”
她冷声说道,“所谓的巫蛊案根本不存在,你娘骗了你。她根本不是因为先帝宠爱我娘才被赶出花似国。她是因为萧月明的威胁才被迫离开的。至于为什么要说巫蛊,我想她是为了保护你。”
“你骗人!冷凝月,你以为你动几下嘴皮子,我就会放过你了吗?”
“我没说错。害人的不是我娘,是你娘。她为了不让萧月明害你,出卖了好友,我娘在花似宫中并没有萧月明那样的权势,所以,你娘就拿我娘来背黑锅了。你若不信,便去问问宫中的老宫人可知道什么巫蛊案。”
如汐满目的震惊,有些疑惑地说着,“她…是为了保护我?我娘一直以来都在骗我?…”
“你的意思是,我…不仅害死了我的丈夫…还害死了父亲和哥哥?”
哥哥?丈夫?冷凝月一惊,难道是郝连宇枫出事了?那宫中怎会没有消息…她怎会不知道?
“你的丈夫?”
“黑窑的淮子璟…”
冷凝月心下顿时明白了,难怪在黑窑的时候,只有千柒冉被抓走,那些人没有动月湘分毫,想罢她当初是恨自己如骨,一开始便是她设下的陷阱…只不过…没想到柳如煜会出现。而且淮子璟还被自己所杀。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月湘,既然你知道了真相,来帮我。”
月湘缓过神来,又是一笑,“就算一切都是误会,那又如何?等我杀了你,我自会忏悔。”她举起刀,脸上带着些痴痴的笑,步步逼近,“说好了不许还手的哦…。”
冷凝月眼看只差一步便可说服如汐,心中不免懊恼,她微微看了房梁,见柳如煜眼里的杀意越发明显,紧忙摇了下头。
“月湘…何必这样,你这样子岂不是中了幕后之人的意图,我们好好谈一下。”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如汐双目圆睁,表情有些扭曲。“只要杀了你…杀了你…她也答应了我…只要我为她做了这些事…等越无双当了皇帝…便助我当花似女帝。太上皇现在只有郝连宇枫一个儿子,其他宗族在也在早年被他铲尽。我是唯一的…不对,还有一个…”
她神智不清,身子一阵抖动,忽然摔在地上,双膝嘭地一声嗑在石板上。
青烟徐起,她面色一僵,艰难地扭动脖子向后一看,一支箭羽正插在背脊上,没有鲜血流出。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腐尸的恶臭。
“啊~”如汐痛苦地捂住胸口,一只手突然伸向冷凝月。
寒光一闪,那只手硬生生断裂开来,掉落在地。乌黑的血腐蚀了石板。
柳如煜收回雪松剑,足尖一点,款款落下。
他上前数步,将冷凝月揽至怀中。“要是碰到这种腐毒,身子会迅速腐烂的。如汐,你至死还不明白么?根本没有什么帝位,你如今也只不过是一颗被利用完的棋子。”
“我…”她眼里有些猩红,“她骗我…骗我…”不断地嘶喊着,她身子无法动弹,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腐烂,露出森白的骨头。
如汐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冷凝月,那眼里有些薄凉的泪。
“凝月,不要去。”柳如煜握着她的手反被挣脱,他浑身一紧。
冷凝月蹲下身子,看着如汐的双眸,她不惧如汐会抓她。
“你想说什么?”
“他明明对我那么好…我却…逼他娶别的女人,逼他在黑窑里造势,逼他隐瞒他最尊重的父亲。是我…”
她知道如汐说的是淮子璟。
“冷凝月…我恨你,你有我想要的一切…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而我的人生全都是谎言。”
冷凝月的眼眸越发深邃。
“你知不知道…”如汐的双手尽化白骨,她笑了,有些阴森。“你身上有一个很大的秘密…那个秘密涉及到花似、北冥两国…但我,并不想告诉你…你求我,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可怜你,告诉你呢…。”在她的话语下,她的身躯完全化为了白骨,不一会儿,变成了一滩浊水。
冷凝月只是惋惜了一下。
“这是什么?”她看见如汐留下来的衣物之中有一个斑黄的信笺。她小心抽出,站起身,将信笺打开。
柳如煜的表情在看到字的那一刻变得异常古怪。
“太子今晨弑君谋反,令其军驻扎城外十里,不得入城。也有意约我于城外相见。我假意答应,但计划不变,一月后举兵攻进皇城,杀百里漠寒。”
冷凝月淡淡看了一眼柳如煜,嗤笑,“看来如汐本是想解决我后,去送信的呢。你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小凝月…为夫说的话你难不成忘了?这淌浑水就让越无双自个去淋。”柳如煜边说着,边暧昧地靠在冷凝月肩上
冷凝月将信笺收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少来这套。我看你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种人吗?”柳如煜一脸的委屈相。
“走开。”冷凝月一把将他推开,看向门边站着的小人儿,“烟玉…”她下意识地挡在那浊水前。
“小姐,越无双要攻城是真的么?”
冷凝月垂下眸子,一眼便看穿了烟玉的心事,“放心好了,越倾城有伤在身,越无双不会让他一同前去的。”
“小姐…”烟玉双眼溢满水雾,“对不起,我…”
“我之前还以为你和魅在一起了,没想到你心里还是记挂着越倾城。”
烟玉抬头,眼里有些惊愕,她慌忙摇头,“不是的…魅喜欢的人是绿妍姐姐…”
“什么!”她那日还那般说魅…心头一阵愧疚传来。
“小姐,你就去看看绿妍姐姐吧。她,至今都还没有醒过来。”烟玉掩着面,声音有些沙哑。“魅每天都很辛苦…”
“我知道了。”
烟玉抬眸,神色有些怪异,她看了眼柳如煜,掩面走出了房间。
半夜时分,冷凝月斜躺在柳如煜怀中,忽而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欲揭开帘帐,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手一松。
来的人是烟玉。
烟玉身上背着一个包裹,她轻轻挪了进来。忽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小姐,烟玉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我不再做你的婢子了…那就也不会让你心烦。”她说罢,又磕了一个头。“小姐,烟玉若没有回来。你便把烟玉当做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好了…就忘了烟玉吧,但烟玉会记得小姐一辈子的…因为小姐是第一个烟玉我伸出手的人,如果没有你,烟玉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她再度磕了下头,艰难站起,抹去眼角的泪,有些不舍地转头离去。
冷凝月看着她的背影,一叹。初来乍到时,当初那个说无论如何都会挡在自己身前的十三岁女孩已经长大了。
柳如煜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搂上冷凝月的双肩,“要我去追回她么?”
“不用了。”她一笑。“我只是有些难过,因为烟玉宁愿自己偷偷摸摸地走,也不愿意告诉我,她的心里难道一直认为我会阻挠她和越倾城吗?”
“那个小丫头还蛮有心的。”柳如煜从怀中拿出了两快紫玉,“越倾城拿走的那块是假的,真的一直在先帝那里。郝连宇枫将紫玉交给烟玉…烟玉并没有把它给越倾城。”
“是么?”冷凝月笑了几声,鼻头兀地一酸。
“凝月。”柳如煜紧抱住她。
冷凝月闭眸,靠在他的怀中,“什么时候走?”
柳如煜沉声,紫眸无光,“一月后。”
正是信上所言越无双起兵之时,他果然还是要去,今日的一切便是戏言。
“我怕你难过。”
“你走了我会难过。那你骗我,就没想过我的心情吗?”冷凝月静静倚在他的胸口。“你已经知道樊素和越无双的勾当,也不告诉我。”
“你如果再误会什么,我怕再也无法挽回,所以不敢说。凝月,我们明日便…成亲吧。”
没有高堂,也没有亲朋好友,更没有热闹的喜宴。
但冷凝月眼里溢出了一些泪花,她松开环着柳如煜的双手,轻颤着吻上他的唇。
“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问了。从今日开始,我相信你。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平安。”
“我会的,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若想我了,便吹我送你的箫,知道么…说不定我听得见呢。”
冷凝月闻言,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