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月心里也打算着些东西，一时无语，呆坐在了床上。
而柳如煜在第二天晨时才回来，脸色有些铁青，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他回来后不忍吵醒还在熟睡的冷凝月，自个跑到房梁上去睡了一晚。
自那日起，柳如煜也没有再出去过漪梦宫。
冷凝月也不提这事，两人好似都忘了那般，一个整日待在房梁上，一个闲暇看着北冥国的史书。就这样过去了十五天，离去皇陵那日也只有十天了。
这日，冷凝月仍在翻阅着史书，却听见烟玉在敲着门。
“烟玉，进来吧。”
烟玉小心地推开了门，巧笑着走近，“娘娘…张太医说他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帮你。还有，我今天早晨听见一群何贵妃宫里的丫头在议论着什么何贵妃戴着的香包很是漂亮，看来皇上还是看重贵妃娘娘之类的话。”
“很好，这下子我看何贵妃还能怎么办。”
“对了…娘娘，柳宫主呢？”
“你问他做什么？”
“我…”烟玉小脸一红。“你们是不是已经…”
“烟玉啊，别问那么多，你小孩子不懂的，先出去吧，等会我还要叫你帮忙呢。”
烟玉小嘴一嘟，看似很不满冷凝月叫她作‘小孩子’，但最后还是慢慢走了出去。
冷凝月站起身走至床边，瞥了一眼房梁上的柳如煜，“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你又要出去？现在你正在风口浪尖上，皇上也还没有对你进行惩罚，而现在诸多大臣都一口咬定是你杀害了偃仙公主，百姓也多有不服。你再出去，被人给抓住了，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柳如煜说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转过身去了。
冷凝月将衣服换好了，才开口说道，“我方才想起南山上的那老尼姑曾叫我去尚书房看看。如今形势已不能再等了。何贵妃若在五日内没有滑胎，就说明她根本没有怀龙种，而且还有张太医的力证，这欺君之罪她扛定了，再加上偷情…”
“但是，北冥帝心软，又念及旧情。只怕靠这些还不足令何贵妃致死。我还得亲自去尚书房找些线索。”
柳如煜从房梁上跃下来后，轻笑起来，“其他地方我还不敢说，只是这尚书房，你还真可随意去呢。”
冷凝月眼里露出了些疑惑。
“呵呵，管理着尚书房的人可是你的老情人呢。”
“谁？”
“你可真是健忘，不就是薛铭衿么？他好读书，皇上就让他负责尚书房了，对他颇为器重。而且我还听说，他那日宴会早走了，没有看见偃仙公主的死，但是他第二天知道后，立马向皇上替你求情。”
冷凝月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还真是会欠风流债啊。”
她走到窗口，看了柳如煜一眼，“你到底走不走，要是你想呆在这里的话，就戴上面纱，穿上女装扮我的样子好了，免得闲人多加怀疑。”
柳如煜面容一僵，搂过冷凝月的腰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小步向前飞跃着。“我才不穿，上次穿着女装正好撞见了百里漠寒，还抱了他一下，现在我还犯恶心呢。”
冷凝月闻言在心里偷笑着。
柳如煜在宫中倒还真是来去自如，像一阵风般就过去了，那些婢女、太监都还没看清，他们两就到了尚书房。
尚书房，顾名思义，果真是散发着书香的古色古香的阁楼，让人不禁生出一股敬畏之心。
冷凝月还未去推门，那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薛铭衿身着淡雅茶衫走了出来。他看见柳如煜和冷凝月时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将守在尚书房里头的侍卫给驱散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柳如煜正想开口说话，一下子被冷凝月给制止了，只听她轻声说道，“我请柳宫主帮我偷逃出来确实不对，但我在尚书房里有一本很想看的书，那本书对我非常重要，你能帮我这个忙么？请先不要告诉父皇。”
薛铭衿一笑，答非所问，“小月，你变了。”
“我？”
“嗯，我一直相信，偃仙公主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以前虽有些急躁，但心里还是善良的。现在，你性子缓了许多，也不再横冲直撞了，对你这样的改变，我很高兴。”
他一顿，“只要你开口说的，我都会答应。但是，你可以进来，他不可以。”薛铭衿转而将手指向了柳如煜，眼里有些不屑。
“你凭什么？我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你竟敢这般对我？”柳如煜也冷哼道。
薛铭衿别过头去，并不作答。倒是冷凝月将柳如煜往外推了下，“好了，既然薛大哥不让你进去，你就走吧。”
“薛大哥？你叫得还真亲密。”柳如煜转身，有些赌气似的闷闷不乐地走远了。
冷凝月不再看他，随着薛铭衿进了尚书房。
里头藏书百卷。一时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你想要哪本书？”
“有没有诗词之类的？”
薛铭衿闻言轻笑出声，“看来我走的这些年，还真是错过了不少东西，你什么时候会看那些诗词了，我都不知道。”说罢，他径直向其中一个书架走去。
冷凝月心里清楚以前的冷凝月嚣张跋扈，大抵也是草包一个，诗词这类死板的东西，自是看不下去的。
“你应该会对你娘的事情感兴趣一点吧，这儿倒真有一本，是二十年前柳妃写的，其中也插了些是韶华公主写的。皇上命人摘录了。”
冷凝月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厚书，轻轻翻开了，突然有一张画卷从里头飘飞了出来，她急忙从地上拾起。
画卷上画着的是四个女子。
薛铭衿看见，还为她解说起来了，“这幅图好像是柳妃刚入宫不久时画的，中间这个跳舞的女子就是韶华公主，韶华公主美如天仙，她跳此舞时还会招来蝴蝶，皇上便给此舞命名为蝶舞，这般美的舞蹈，却除了韶华公主一人，世上无人会跳，自韶华公主死后，此舞便失传了。”
冷凝月轻抚着画上的韶华公主以及她身边围绕着的彩蝶，这舞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它实际上是二十世纪的孔雀舞，那般的灵动飘逸。这舞应是柳妃教韶华公主跳的，而皇上也喜欢。但是如果柳妃真的爱北冥帝，那不是更应该自己跳来博龙颜一笑的么？
“左边那舞剑的女子是嫣然皇后，右边抚琴的女子就是柳妃了。而站在柳妃旁的女子是何贵妃。”
冷凝月只叹了一声，“这画是哪位有名的画师画的？”
“不是画师，是嫣然皇后的亲兄所画，他画得比宫中的画师还好呢。下面还有柳妃写的一行小楷。”
冷凝月随即看向了那端正的小楷，轻声喃念着，“咫尺天涯，梦断凡尘。殇不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一粟一食，一兵一卒，慌乱年岁，谁许锦夜长？”
“真美…。”冷凝月低念，这食为米，米再加上卒不就是粹。柳妃是在用这小楷暗说嫣粹吧？看来并不全是落花随水随无情。
薛铭衿听见冷凝月的声音，有些晃神了。直到冷凝月将书放下，他才缓缓出声，“他待你好么？”
“你说太子殿下？”
“嗯，我听闻他娶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平妻。这在皇家是鲜少见的，他是不是冷落你了？”
冷凝月一笑，“在皇家谁又能做自己的主？像当年的柳妃，独宠一时，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她能如愿么？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皇上，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她会过得很幸福。我也一样，无论太子殿下待我好不好，我都会活下去，我会克服所有的困难，活下去。”
薛铭衿眼里沉痛一闪而过，“我可以…。”
冷凝月却将他的话给打断了，“不可以，一切都结束了。”
“我先走了，也不必再看其他书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薛大哥，再会。”冷凝月一口气把话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尚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