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弹过的第一曲。”
“当然，我可是过目不忘过耳能背的天才哟。”
琴声戛然而止，低低笑声传来：“呵呵，很久没听你这样自夸了，还真有点怀念呢。”
“怀念呢……”我转身看向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刘珉，你说如果你一直就是以前的那个刘珉该有多好。”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不都是我吗？你可以接受以前的我，为何不能接受现在的我？”
我晒笑着直摇头：“一样不一样，你我都心知肚明。”
刘珉将琴放一旁，跳至我所站立的石岩上与我面对面，绝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早就知道了什么？”我摇头作不解样。
“司徒麒麟，你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刘珉猛地转身，面朝云海，带着三分自嘲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刘珉对不对？远在我还在刘府时你就在怀疑我非女儿身对不对？又或者说你早已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何以见得？我都不知道这些呢！”我闭眼仰首浅笑，任微弱的晨光洒在脸上。
“还需要我一一列举说明吗？这些年来，你所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看似无意疯癫，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掌控中，包括你的名声、你的翻墙、你的大婚、你的颠倒凤凰，甚至是你的臣子你的性命，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明知我非女身却假惺惺地将计就计接我入宫，冷眼看我在宫中折腾，然后在我提出要出宫时你毫不犹豫地同意，只因你要的是有人担着正宫娘娘这个名就成，他日你的子嗣就可说是正宫所出，但谁又知道那椒房殿早就人去殿空？”
我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啊！不过这些很正常，但凡是个帝王都会这样做，而我只做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事而已。”
刘珉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指向我的胸口：“司徒麒麟，你究竟有没有心！你竟然可以如此的平淡，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觉得愧疚之感吗？”
我当然有心，如果没有心我还能站在这里么！
不以为意耸肩：“我不曾负过谁为何要愧疚？”
“不曾负过谁？好一个不曾负过谁！”刘珉仰天大笑三声，忽地盯着我道，“那我呢，我在你心中除了是棋子外再无其他了吗？”
“棋子，你之于我或者我之于你，谁是谁的棋子……分得清吗？大家玩的都不过是将计就计。”我转身跳到置琴的石岩上，蹲下身轻抚琴身，缓而有力地说，“我们有的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你作为细作来到大东皇朝，而我只是将计利用你的细作身份而已。如果说你与我之间有着什么暧昧情素，那只能说是逢场作戏。如果你因一场戏而动了真情，只能说装作情深容易情深而已。”
“装作情深容易情深。”刘珉喃呢，“难道你以往对我全是虚情假义？”
我抱琴坐于岩上，在弦上挑抹几个音后道：“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时，你就是假的，从你的名字、容貌、性别开始全都是假的。既然全部都是假的，我又何必把它当真呢？假戏真做并不是你一个人才会玩。
说来，我觉得你也够委曲的了，好好一男儿甚至身份地位也颇高的男子汉装作一娇滴滴小娘子，甚至和真正的女儿家一样嫁了人，你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好笑不好笑？当然，作为一个优良的细作或者是要干一翻大事业的人都不会拘这些小节，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念。可惜的是你进了宫偏偏被我三天两头软禁，当然我知道软禁什么的你不会放在眼里，该怎么弄情报的你还是怎么弄。不过，我有个非常好的习惯，重要的东西即时看完即时毁掉，若不能毁的大约除了我知道它们在哪里外还没有人能找到。所以，约是你在宫中找不到什么实用的东西才会想着出宫吧。当然，这几年你也做对了一件事我也算露了一件事——你居然会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可惜，它并不能影响我即使有朝一日它会大白于天下！”
“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一戏子，每天为你上演不同的戏目！”刘珉身影一晃，惨然笑道。
一直所见到的刘珉或者是高傲淡漠或者是邪媚倾国的，此时他的颓然……让我无法把话接着说下去，又随手试了几个音后断断续续地弹起了《红鸾记》。
戏中戏，谁也不知谁的戏子。
“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在第三次见面时。那日我把凤戒带在身上同你见了面但我的凤戒未在你的身上感应到凰戒——真正的刘珉会把凰戒永远带在身上。据说凤凰双戒是神物，两者之间可相互感应，我三岁的时候常拿那玩意儿和刘珉玩。”思至此我的思绪就飘远了，那时不是我和刘珉玩而是我逗着刘珉玩啊，当然，鉴于年龄体力上的差距，大多时候是我在师傅面前打小报告然后偷乐着看师傅对刘珉喷口水。“最重要的是，刘珉本是女儿身。”打我两岁起就跟刘珉厮混了，她到底是男还是女我怎不知？就算她‘离家出走了’几年，我也能记清她的模样，所以四年前第一次再见刘珉时我是故意去调戏她的，结果她竟不认识我了。当时我以为是因多年未见我长大了变了样所以她不认识，可哪知那时‘她’本来就是不是我所认识的刘珉了。
“原来如此……好，既然话已挑明那我也不必再掩饰什么了。”
刘珉忽然出声，我落在弦上的指尖顿了顿，最终将琴重放于一旁，起身与他对视。
只见刘珉伸手至耳后摩挲几下后缓缓揭动，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揭了下来，而面具下是一张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容颜，宽额脸方，五官立体如刀刻，是与带面具时的阴柔美完全不不同的阳刚美；接着他又伸手至头后取出两只金针，然后我能以肉眼的速度看见他的身体在发生变化，个子相较于刚才高了一点，骨架也大了一点，配上他的脸更显得整个人的刚硬了。
“我名赫连鸿。”刘珉，不应该是赫连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忽而一笑一如我曾在他带面具时的脸上见过的邪媚，指着我道，“他日，吾定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