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在结界里放出火精,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他精神有些委顿的对着天狼晟睿说了一句:“交给你了。”就竟自去了一旁冥想打坐。
天狼晟睿没有接话,只是伸手闪出一团淡绿色光束将到处扑飞的火精粘住。
白晨早盘膝运功,做好练化的准备。她快速扫了一眼赤龙就转过了脸。一张虚弱苍白容颜上不断流淌着汗珠的画面却刻在了脑中。这火精不愧为灭神火精魄,强悍异常。赤龙珠的结界被它烧得啪啪做响,可想而知赤龙现在定是伤势不轻。
天狼晟睿也不敢托大,用尽全力小心翼翼将光束移到白晨面前,任由她伸出手掌隔着一尺的距离慢慢用魔气将火精包围。
魔气渐渐围拢,火精在淡黑色的的魔气里撕咬挣扎,灼热的火焰之气四散,冲得尚还体弱的白晨体内魔气翻滚,险些失控。
她皎白的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条血线自嘴角蜿蜒而下,晃若蝶翼里隐隐的脉络,纤细柔弱。
时间在窒息的沉闷中缓缓而逝。
不知何时,冥想的赤龙睁开了眼睛,一双金瞳光晕暗淡了许多,像黄昏里薄云遮住的日光。脸色依然苍白带着疲惫。他望着紧闭双目的白晨,视线停在那条血线上透着怜惜和心疼。
火焰之气一点点被吸进体内,焚烧的灼热冲撞得五内移位,内息混乱。白晨单薄的身体不住的颤动,有火气的冲撞,有魔气的翻涌,也有痛疼的抽搐。她好像又回到了活死人躺在树汁里的状态,身不由己的承受着源源不绝的各种肆虐。
她知道身体快要到达极限,可心里却坚定的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凤后高傲的笑,紫孪自得的笑,天鹤族长恶毒的笑。又闪过瑶仪夫人红肿的双眼,天狼晟睿铁青焦急的脸,最后是赤龙苍白虚弱流着汗渍的脸……
她紧咬的牙齿一下将舌尖咬破,大量鲜血自嘴角流出,滴在胸前衣襟上簇簇红梅,刺得天狼晟睿与赤龙齐齐红了眼。
凝神,静气,天人归人,将魔气重新导回周天,牵引着火焰之气顺着轨迹渐渐运行。淡黑的魔气中融着丝丝缕缕的火红气息,在腹中异常缓慢却坚定的运转。
白晨将全部精力都用来控制这一团黑中带红的诡异气体,却不知天狼晟睿与赤龙旁观的担忧与无奈。
那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三人都有一种随时会窒息却仿佛没有尽头的压抑。他们在各自的煎熬中各自痛着,却在时间的轴上在心的同一个位置画下了永恒深刻的记忆。即使尘埃落尽,世事沧桑,这一刻的痛却永远鲜活。
当三人在瑶仪夫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中走出小院时,已经足足过了几个月之久。
白晨凭着坚毅的意志力最终成功练化了灭神火精魄,使得体内魔气被消磨了小小的一部份。虽然小到微乎其微,却证实了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她现在体内没有丝毫灵气,只有一团暗黑魔气里闪着红色丝缕火焰之气的诡异气团。气体经过练化已经能相安无事的在周天内运行。白晨身体也没有初时那么虚弱。
这无疑更坚定了几人的信心,证实了方法的可行性。
是以赤龙的伤势经过几月的调养基本全愈后,他们又同前次一般去了灭神崖捉了一只火精。这次从抓捕到练化仅仅用了二月时间。
他们如此循环往复,不觉间数年已过。而白晨体内的魔气也渐渐被灭神火的火气抵制,两种气体基本形成了不相伯仲的趋势。这匆匆数年,他们每次跟踪火精都会见到六角星芒阵,却使终没有弄懂这阵法究竟做什么用途。
只有一点白晨觉得怪异,有一次她像往常一样练化一只火精,可不知为何过后脾气突然变得暴躁,看全世界都不顺眼,见谁都想发火。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她练了下一只火精才转好。
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原因,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在她练了下一只火精以后,情绪突然变得特别低落,心里莫名其妙的悲伤,甚至想要放弃消除体内魔气。她知道这种状态不正常,可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要不是赤龙和天狼晟睿一直在她身边看守,她差一点就把自己体内的魔气引发,暴体而亡。
三人都发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曾经停止过一段时间,不再练化火精。谁知白晨体内的魔气竟然会自动的繁衍生生不息,只要火焰之气稍微弱上少许,魔气就会趁势反攻。冲得白晨体内周天不稳,气息混乱。三人又找不到比练化火精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下去。
果然,没过多久,当白晨又练化了一只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火精后,情绪再次发生了变化,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变化,只是她时常会想起沈亦萧。她的心中突然没有了对沈亦萧背叛的恨,只剩下忽然强烈汹涌的爱,她会时常想起他们手牵手走过学校的林荫小路,想起他亲手做的心形蛋糕,想起他们枫林中的拥吻……
她还会想起纣王,想起他们坐在桃花树下对弈,花瓣轻雨迷曼,日光静好。
她甚至想起初见赤龙那日寒瑶池边短暂的双唇相触,轻柔温热带着青草芳香。害得她那些时日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直不敢直视赤龙殿下。
之后还发生了几次类似的事情,他们仔细研究了她每次的反映,发现这些火精只能影响她的情绪,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威胁,这才稍稍放心。
可白晨始终淡定不了,她没办法接受自己一会变花痴,一会变沮丧妹,一会变愤青,一会又变成周星驰。那种看着韵蛾倒茶,看着赤龙走路,看着瑶仪夫人梳头,总之看什么都想笑的变态情绪实在太可怕了,像被人附身根本没办法自控的傻瓜。
就在白晨矛盾的直揪头发的某一天,天狐宫突然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日一早,两位容貌秀美的待女敲开了天狐宫大门,拜见了瑶仪夫人同白晨,她们随后拿出一张赏花宴的请束,言明是专门来请天狐帝姜。
白晨接过贴子,一眼扫到天龙宫赏花宴几字,怔了一下。
这是想看看她死没死?
瑶仪夫人温婉如水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请两位代为至谦,姜儿近来身体不适,恐怕要辜负凤后的一片美意了。”
她向来温顺与世无争,可并不代表她看不出凤后的意图。那日天鹤族长行事固然狠毒,若没有凤后默许他又岂能如此胆大,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向姜儿下此毒手。天龙天凤两族势大,可天狐也并非如何好欺负,今天的债早晚是要算清的。只是眼下天狐族长帝姜生父仍在闭关,惹不起的时候躲她一时半刻又何妨。
赤龙坐在屏风后没有出声,只是淡金双瞳略带失望的暗了暗。
他对面的天狼晟睿寒着脸生人勿近,听了对话只是冷哼一声。这必竟是天狐宫,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插主人的嘴。若在天狼宫这样的两人根本进不得大门。
两个待女像是早就想到她会如此一说,其中一个带笑开了口:“凤后自然知道帝姜小姐有伤在身,还特意让我等带了天龙一族的制伤圣药泌心丹。”她说着自怀中拿出一个精致小盒,上前两步放到瑶仪夫人身前桌上:“夫人不用怀疑,凤后那日当着众人不得不还天鹤族长一个公道,却没有想到他会下此狠手,事后天鹤族长被晟睿重伤不轻,凤后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这一次送来请束只是为了表示对帝姜小姐的尊重,凤后还说若这泌心丹对帝姜小姐的伤势有效,瑶仪夫人可派人再去取了便是。”
瑶仪听得一脸疑惑,泌心丹确是天龙一族难得的圣药她怎会不知,凤后此举必是想做个人情,等天狐族长出关也好言说。她心中想得通明,伸手将桌上装药的盒子向那待女一推,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白晨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心中也在此时冷笑,拿她当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请代为感谢,只是帝姜褔薄恐怕受不起凤后的美意。”
白晨语音未落,屏风后的赤龙突然转了出来,他拿起桌上盒子打开,见一颗金色泛着淡淡光晕的丹药散着清甜之香躺在盒中,面上似是一喜一闪而逝。将盒子小心翼翼盖好,赤龙转身对着待女说道:“你们回去吧,代我谢过母后。”
两个待女躬身应是,双双离去。
瑶仪夫人一脸不解,却见赤龙殿下脸上泛起许久不见的笑意。
“来及正是时候。”他说着将盒子递给白晨:“这泌心丹是真的,你现在吃了正可以稳固内息,对身体及有益的。本来也想等你再好一些,我便回去取来,不想有人主动送了怎有不用的道理。”
白晨一听对身体有益,确实不吃白不吃,自己健康才是王道,遂就收了盒子小心放好。于晚时运功打坐时服了。
那药一入腹一股清凉之气顿生,不过几息就已经被融入内息,果然时稳时乱的内息经那药的调理,似是稳了许多。
赤龙一见果真有效,没过几日趁白晨稳定运功时,匆匆回了天龙宫取药。
凤后竟然早知他会如此,已经一早备下了。赤龙一见心中一暖,对凤后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两人倒像平常许久未见的母子,好好叨念了一阵。
赤龙一面与母亲闲聊,一面挂着白晨,也只说了一阵就显出焦急之色。
凤后见了也未多说,只催他救人要紧,让他快快去了。
赤龙走后,屏风内转出一脸怒色的紫孪,她一直不解为何姑姑不喜那帝姜还要送她伤药助她疗伤。凤后一见她脸色遂笑得意未深长。
她保养得极好的纤纤手指,轻抚过紫孪脸颊,带着宠溺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明白我的苦心,我这么做只是不想离儿同你我离了心,你以为送了药就是对她好吗?”
紫孪本也是聪慧之人,只是一到赤龙这里就蒙了心智,凤后如此一说她怎能不懂,遂开口问道:“那药?”
凤后摇了摇头,诡异一笑:“记住了,那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