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瑾凄然一笑，黑瞳却是坚定地看着她，似是回忆，轻轻地说道：“两年前，我重生在来蜀国的马车上，身边连个能照顾我的亲信都没有，只有几个散漫的士兵跟在马车边上慢吞吞地行往这里。”
这是秦玉凝第一次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情。
“你……怎么会在马车里……”
“呵呵，因为我的母妃，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子，但却是和你外祖母一样的人，没有强势的娘家，孤身一人，全凭皇帝的宠爱活在后宫之中，这样的女子即便坚强也是柔弱的，所以，我成了众望所归毫无疑问的质子人选。”
秦玉凝脸上露出一丝心疼，元明瑾黑眸一亮，静静地扯住她的柔荑，将她慢慢地引到软榻边上，扶着她一同坐下，接着又道。
“我的父皇，是一个很难理解的男人。他宠爱我母亲，却不爱我。任由别的皇子公主欺负我，我母妃从不向父皇说这些，只是每次抹着泪水替我擦药。而别的妃子，纵容她们的孩子欺负我，以满足心中本该发泄在我母妃身上的报复，所以，我从唐国出发的时候，他们下了好多慢性的毒药，不会致死，却是一生的折磨。”
元明瑾仿若是压抑了好久，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在秦玉凝的身子又软了一些的时候，适时地抚上她交叉相握的手，安慰道：“好像我们真的是一种人，一样的悲惨童年，一样软弱的母亲。”
“那你身上的毒，都解了吗？”秦玉凝关心地问。
“都两年过去了，怎会没有解？”
秦玉凝自然相信，抬头看着她，心底不仅升起一抹暖意，却又急急地转开头，掩下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感，随口一问：“那你怎么不想着回去？”
“回去？回哪里？唐国吗？”
说着，元明瑾拽起秦玉凝的手，猛地放在自己的胸前，满脸笑容地看着她：“我的心不想回去。”
饶是秦玉凝这样的强硬态度，元明瑾耐心地一点点攻破她坚毅稳固的心理防线，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点诱人的惑意，笑道：“玉凝，你知道吗？在你没有重生之前，我总是落在你的屋顶上，一边看星星，一边听你和你母亲的对话。”
“你偷窥成瘾啊！”秦玉凝嗔怪道。
“当然不是！我发誓从来都没有偷看你洗澡，只是一有空闲的时间，就来看看你，看着那个懵懂的你，坚强的你，单纯的你，没有被命运戏弄好好活着的你。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心安一天。可我却没有勇气对上你纯净如水的眼睛，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命运的捉弄，该不该帮你度过难过，甚至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与你偶遇一次，我都不敢，心里怕得要死，生怕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又毁了一个你！”
“所以，你选择让我毁了你吗？”
“不好吗？”元明瑾反问。
“当然不好！你和我之间，只适合作盟友！”
元明瑾扳过秦玉凝别扭的身子，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玉凝，不要因为受过伤就放弃，元明烈只是一个不懂得珍惜，不懂你的好的男人。”
“但你懂的珍惜我，疼爱我？元明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这么看重我？只有我的声音才能让你心安？那是因为我和你都是重生而来的一缕冤魂，哪怕是你的母亲，她都不能给你归属感，而我一个与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竟然能让你安心？只源于我们是本该属于地狱的人！”
“如此说来，来自地狱的人，只能跟同为地狱的人在一起了。”
元明瑾搂过倔强的秦玉凝，也不跟她争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贪恋此刻的宁静，即便怀中这个别扭的小女人不肯乖乖就范，左右躲闪不停，可他还是愿意这样和她待在一起。
只和她，也只能是她。
“玉凝，我们不要再争辩这些了好吗？”
“那做什么？”秦玉凝颇为正经地一问。
元明瑾痞痞一笑：“比如，睡觉……”
秦玉凝一扫阴霾，“别闹了，没看我刚送走祖母身边的人，还得想想怎么跟大伯母把话递过去呢！”
元明瑾只当她这是借口，既然她如此应承下来，就是有了主意的，坏笑着看着秦玉凝别扭微红的小脸，无赖地霸占住软榻，麻利地躺在了上面。
“我帮你守夜，你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个会武功，我担心得很。”
明明是谎话，可元明瑾说得却很严肃，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玉凝，现在只有纳兰谦防备着你，你我二人走得如此近，他又在唐国暗地里做了手脚，难保他不会和元明烈联手，倘若如此，你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元明烈总不至于无故发难，况且他现下也没有理由来蜀国，你也忒小心了！”
“先不说别的，蜀皇的生辰快到了，没准儿他为了拉拢纳兰谦，借祝寿的机会来蜀国也说不准。”
秦玉凝一听，好似想起了什么，接道：“你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纳兰谦和我父亲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上次是我父亲瞧不出什么破绽，这一次蜀皇生辰要发生的事情，你我都是知道的，如此一想，倒是要快些找到先皇的密旨了！”
“你是想……”
“不错！这一世，我不会再让父亲拖累着母亲，我要用密旨和皇帝做一笔交易！”
“那你还答应纳兰谦？”
秦玉凝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答应是答应了，可若是他犯到我手里，就不要怪我将他想要的东西拿去别人了！”
“你又抓到他什么把柄了？我可是盯了他两年都没有摸清楚他的底细！”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情……”
秦玉凝俯身过去，在元明瑾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元明瑾会心一笑，点了点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秦玉凝的闺房。
秦玉凝一阵气结，却又无奈。
她嘴上说得冷情，可心中却是明白的，当自己对上元明瑾柔情似水的眼睛时，她的心，很平静，很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