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峰的声音撕裂暗哑,带着满腔的愤怒,环着段楚腰身的手不断收紧,紧到颤抖,空气中萦绕着浓重的烟味,一声嘶吼,两人倒在沙发上,邱皱眉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
他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东西,却被人轻易夺取,到最终张开双手,一无所有。
让他如何甘心。
突然而来的动作让段楚脑中昏眩,肩膀被按压的疼,却也只是咬牙受着,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伸手回抱住身上男人。
两人就这么抱着躺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慢慢抚平空气中萦绕的那份浮躁,慢慢变的平静,平静的如同静止了般,直到良久后段楚打破了这沉默,示意邱峰坐起,继续给其上药。
“邱峰,给我说说你这些年在美国的事吧,听矮子说你刚过去那会不好过?”
邱峰弯身坐着,单手搁在膝盖上,一手拿着烟,却没在抽,听见段楚这话后愣了愣,末了一笑。
“也就那样,刚过去是挺难的,不过后来习惯了就好。”男人耸了耸肩,一句带过说的轻快:“其实在哪里不是活,只是少了些东西而已。”如浓墨的眼漆黑一片,却掩不去眼底忧伤。
“你家的事我是后才从矮子那里知道的,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的样子,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再了。”
段楚惊讶抬头:“你回来过?”
邱峰抿唇一笑,微侧了头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她,那笑却看着有些悲哀的感觉,随之坐直了身子,声音变得轻松。
“不过也算没白跑一遭,最起码你家还在,只是就剩下个最不想见的人。”
段楚心下酸涩,握着药膏的手有些泛白。
那时候的她应该是去了学校吧,不想留在那里,所以在最后一次填写志愿的时候改了外省比较远的地方,瞒着所有人,一年后段行哭着出现在自己面前,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段辰。那一年的段行还在上初中,那个家却已经四分五裂了,唯一还留在那里的就只有段辰。
她根本不知道他回来过,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命运有时候就好像一个玩笑,兜一圈后让两个陌生人聚在一起,然后再分开,兜兜转转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这是不是就是注定了?
“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微垂的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末了一声低喃:“对,是我不让说的。”
人总会在不对的时候选择隐瞒,说出来则是因为不要紧了。
“为什么?”
段楚询问的声音有些激动和颤抖。
“那时候发生了些事情。”
确确的说应该是那个人的那席话吧。
段辰,总能三言两语让人难以自容,即使是在那种时候。
——别开玩笑了,就你现在能给她什么?
男人宽厚的手捏着烟,无意识的一下下转动,幽深的眼中神色复杂,似是藏着太多隐忍,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一抬头看着沉默的段楚笑道:“不是要听么,怎么不说话呢?”
段楚上药的动作早已停下,视线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液体的伤药裹在棉签上半天不动后汇集在一起掉了下来,段楚一愣,慌忙中伸手就去擦,却被邱峰赶紧拦了下来:“这药是带色的,别用手。”说着抽了几张纸巾开始擦。
段楚还维持着原来动作,怔愣着发呆。
“我让矮子给你收拾收拾回美国吧。”
邱峰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末了继续,直到擦去最后一丝痕迹,将弄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在原地沉默半天没有再说什么,抬头看着段楚。
“你……”
段楚那话说的挺认真的,说出口就开始紧张,依照她对邱峰的了解这会准发火,却不想他就这样盯着自己,那感觉让人浑身发毛。
抓不住的感觉比怒火更让人捉急。
良久后邱峰平静问道:“你跟我一起走?”
“你……”
她要能走还在这里啰嗦个什么劲儿?
“我走的了么我,我家人都在这里。”段行跟段辰好办,可二姨他们不同,想到这里段楚就一阵阵头痛,瞄着邱峰身上伤,面色难看,再望这好端端的屋子,哗啦一身站起:“我这就去给你收拾东西,你哪儿来回哪儿去,你……”手臂却被邱峰一把拽住。
“别折腾了,我是不会走的。”
邱峰弯身坐着,抬头瞅着她,摸样铸锭,看的段楚心生焦躁。
“你就不能听我一回,庄扬那人不适合硬碰,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哗啦’一身震响,高大的身子自沙发上站起,往段楚面前一站,立马高了一个脑袋,挡了所有光线,逆光的脸上阴暗一片,拽着段楚的手举高:“别人怕他庄扬我不怕,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就带你走,你想留在青山我就陪你留在这里,大不了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谁的命硬。”
段楚闻言气的吐血:“你属石头的啊?”还是茅坑里的,又臭又硬。
“我也不怕告诉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邱峰一把将人拉进,说的低沉,一双眼却是灼灼的盯着段楚,声音轻,眼中的坚毅和恼怒却是真确。
段楚闻言心下一颤,面上复杂一片。
她怕的就是这个。
邱峰这人脾性硬,心性高 ,真要闹起来劝都劝不动。
段楚气的收回手,在屋中走来走去。
“你为什么就这么倔呢?这是你的地盘么,有脾气你就不能收收?”
“这事收不了。”
“什么收不了,我不管,你明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不,现在就收拾。”
“我还是那句话,不走,其他事可以,落你身上不成。”
“什么叫落我身上就不成,邱峰你别搞错了,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事跟你无关!”
“……”
屋中瞬间安静,气压很低,邱峰的眼因愤怒而赤红一片。
脱口而出时段楚就后悔了,说的太狠也太绝,可说都说了,想收回已经晚了,疾走的步子顿住,扭头看着面前人愣在原地半天不知说什么,终是抿了抿了抿唇嘶哑道:“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们,你不必,不必……”不必为了她做这些。
段楚说这话的时候视线都不敢朝邱峰身上看,低着头,视线飘逸。
邱峰盯着她,沉默半天没说话,良久后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突的站起,也不顾身上伤,闷头朝卧室钻去。
“你……”
段楚不知道邱峰要做什么,心下慌乱,犹豫半响跟在后面冲进了屋,走到门口刚好跟邱峰撞个正着,。
邱峰自房中拖出个皮箱来,上面还搁着个纸箱,两样东西段楚都见过,皮箱是邱峰刚回国那会儿不离手的那个,纸箱是那天她跟邱峰一起从这屋中翻出来的,那天拿回了酒店,没想到又给拿了回来。
“过来。”
邱峰一手拽着皮箱一手拽着段楚来到客厅,自己则蹲下来动手,首先打开的是那个老旧的纸箱,已经没有了上次那股子灰烬和潮湿,看样子是被清理过,一声‘哗啦’声响,邱峰自纸箱内拿出两个易拉罐。
有些褪色的易拉罐上面开着个硬币大小的口,一动就哗啦啦的响,声音清脆悦耳。
从邱峰拿出那些东西时段楚面上就变色了,眼睛就没离开过,直到那些个东西都拿出来,脸上早没了血色。
邱峰蹲在地上晃动手中物,仰头看着段楚,终于打破的这份沉默:“还记得这些吗?”低着头的关系,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怎么会不记得呢。
这就他们最初的承诺,也是她心中最深的痛。
——等毕业后我们就去国外吧。
——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承诺自那时开始……
年轻的少年信誓旦旦的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来存钱,等存够了我们一起出国。”
她笑着捡起他脚边易拉罐,将手中老板刚找的硬币塞进去。
“说定了不准反悔。”
“自是。”
玻璃罐中的硬币在艳阳的照耀下晶莹的如同琉璃珠子,映照着少年璀璨笑脸,让人模糊了视线,段楚看着桌上新旧不一,依次排开摆放好的瓶瓶罐罐,恍然回神。
那天,邱峰刚到酒店,顾日一脸八卦的说:他那箱子中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宝贝的碰都不让碰。
那天,就在此,邱峰抱着手中箱子说:等时候到了自会让你知道。
段楚怔愣在原地,手中伤药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心下抽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眼睛涩涩的,段楚仰头用力眨了好几下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那年的承诺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段楚快速回应,末了似是想起了什么,闪耀的视线变得暗淡:“只是,不是,不是已经……”毁了么?
是她背信了两人的承诺。
邱峰面色平静的捡起伤药和棉签放好,手抚过瓶顶。
“其实我并不想这么早拿出来的,我以为会是在我们……”话落顿了顿:“当年我们的约定我一直记着,我也一直等着那天的到来,承诺自始至终都在。”
承诺自始至终都在
段楚心下一跳,好像有什么要炸开般,满满的将整颗心都填满了。
然来他一直都记着。
真的还在么?
一直都在?
她原以为他会恨她。
“既然你还记得,那就现在来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