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玉和莲姬公主的哭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声响,一个比一个凄惨,哭得青丘帝君直捏鬓角,深以为就是他死了,他的亲女儿也未必会这样哭。
哭着哭着,拂玉猛地顿住,扯住青丘帝君恶狠狠问道:“我舅舅从青丘回来时便已受了伤,是不是你干的?听闻莲姬公主心仪我舅舅已久,你是不是仗着在你青丘的地盘上强行逼婚来着?是不是我舅舅抵死不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你一怒之下打伤了他?所以你们现在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青丘帝君被一连串的问题轰炸得晕头转向,着急为自己辩驳时便不小心说漏了嘴,透露了一个不为众人所知的内幕:桑越受伤跟天君有直接关系。
原来,青丘帝君寿宴那日天君也屈尊降贵去了青丘之国,然后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和桑越打了一架。两人都伤得不轻,在一众神仙面前却均装出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撑过寿宴,一个回蓬莱,一个回九重天。
拂玉抓抓头发,双目闪过困惑。这个天君脑子一定有病,干嘛一跑去青丘就和她舅舅打架?青丘帝君说话含含糊糊吞吞吐吐,她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天君为何要和她舅舅打架。她拿眼去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莲姬公主,眼珠子转了转,莫不是天君看上了莲姬公主,却因莲姬公主恋着她舅舅,一时心生嫉妒才会打伤了她舅舅?
由此,尽管原因未明,事件经过未明,也没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拂玉却坚决认定天君因情生妒,伤了她舅舅,是她的头号仇人。
所以当月老将她带到天君面前时,她已是酝酿了滔天的怒意、滂沱的气势,然而,却在望见天君的那一瞬,消失得干干净净。
长这么大以来,她头一次看见可以和她的舅舅媲美的神仙,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眉目不转,直勾勾盯着天君。
天君身穿玄色锦衣,袖口和下摆用金线绣着龙纹,腰间束着白玉腰带,上挂玲珑玉佩。他无疑是丰神俊朗的,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王者风范,让人不由自主地仰望和膜拜。他在看见拂玉的那一刻,乌黑的眼眸陡然深邃,旋即嘴角浮上一丝雍容而闲适的笑,从容而优雅地踏着云梯向她走来。
拂玉怔怔地望着逆光走来的天君,心底忽的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揪住一样疼。她按着自己疼痛的胸口,深呼吸了几次,疼痛才轻了些。
天君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打量她良久,期间他的嘴唇一直紧紧抿着,眸中风起云涌。
拂玉看不懂他眸中翻涌着的情绪,被他直勾勾盯着十分不自在,微微偏过头去:“你看够了没有?”
月老咳了两声,谨慎提醒道:“小拂玉,你客气些,见了天君要行礼。”
拂玉眉头高高挑起:“客气?他打伤了我舅舅,你还叫我跟他客气?行礼更是不必,舅舅已将蓬莱独立门户,蓬莱对天族而言已非臣子,自不用遵守臣子的规矩。”
月老神色紧张地觑了天君一眼,却见天君并未生气,正要拉住拂玉规劝两句该如何做个小辈才对,天君已冲他摆摆手表示无妨,说有事想要和拂玉说,让他回避。
月老十分听话地远远避开,天君这才更靠近拂玉一步。拂玉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已经温柔地抚上她的双眼,她听见他低沉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怅然几分欣喜:“你的这双眼睛,像极了她的……我还以为你跟着她一起灰飞烟灭了,没料到你竟还活着……”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讨喜,你才灰飞烟灭了,你全家都灰飞烟灭了。”拂玉一把拍开他的手,心里十分不高兴。不过,他说她的眼睛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天君不舍地收回了手,再次开口时,神色不但有些犹豫,甚至还有些忐忑不安。他问:“桑越……就是你舅舅,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我?”
“说你什么?说你巴巴跑去青丘把他打成重伤,以至于到现在还沉睡不醒?”拂玉不解,“话说你到底为什么和我舅舅打架,因为莲姬公主?”
天君秀挺的眉毛拧起,关莲姬公主何事啊?
那边拂玉继续絮叨:“你要是真看上了莲姬公主,大可以多下些聘礼将她接到天宫里纳为天妃,我舅舅不喜欢她,绝不会跟你抢的。我可告诉你,你吃错醋了。”
天君哭笑不得:“是谁告诉你我看上了莲姬公主?”
拂玉讶然:“难道我猜错了?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和我舅舅打架?”
“我和桑越确实因一个女人而不和,不过并不是莲姬。”天君一脸深意地望着拂玉,目光里几多歉疚几多深情,望得她浑身发毛。良久,他才重又开口:“那个女人你也应该听说过,她就是你的……”
剩下那半句话,天君没能说出口,因为被一声厉喝打断了。
“拂玉,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见些不相干的人?”
清越中透着威严和凌厉的声音擦过耳畔,拂玉的身体瞬间僵住,下一刻眼泪便如滚珠一般落下来。
她艰难地扭转回头,看着那一袭熟悉的青衫,眼泪更加滂沱地落下来,哽咽着喊了一声舅舅,便飞奔着扑进他的怀里。直到确定温暖的怀抱是真实的,手中的触感是真实的,她才确信他是真的醒了过来,挂着泪珠的脸庞立即洋溢着欢喜地笑:“舅舅,你可算醒了。”
桑越温柔地擦去她眼角地泪水,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捏捏她肉乎乎的脸蛋,笑道:“你倒胖了不少。”
望着眼前这一幕,天君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原本他该是最疼最宠拂玉的那个人,却和拂玉错过了万年的时光。自他从月老口中听闻桑越有个外甥女叫拂玉,他便似乎窥见了桑越长久以来竭力想要隐瞒的秘密,他料定拂玉是琼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