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将吃的摆在他桌子上,瞥见他落寞神色,问道:“怎么了?”
小子摇头小声说:“没事。”
扶苏摆点心的手一顿,他说没事的时候通常就是有事,她仔细想想今日里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因着放假而欢喜的四个伴读,顿时了然。中秋节本来就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夜千墨虽是云老国公的外孙,但终究不姓云,他的亲人都远在千里之外,于景阳地面上,他乃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她找了云乘私下说话,为夜千墨之事切切叮嘱,定要让人在中秋日好生陪他,云乘却还在恼恨夜千墨几日前诱拐云昭出府从而使他吹风受凉大病一场的行径,听不进去她的话,惹得扶苏生恼:“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难免会做错事,他是你弟弟,你们两个总有血脉亲缘在,你长了他六岁,已经是个大人了,如何还能与他使这小性子,太傅教你的兄友弟恭,孝仁礼信都忘了不成?”又道,“如果你不待见他,本宫就将他接进宫里来,左不过这宫中房间多得很,不至于连一个人都住不下!”
云乘脸色变了变,似是有所不甘,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最后只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云乘知道了。”
……
因着中秋性质莫过于是合家团圆,夜虞便没有安排什么庆祝重大节日应有的“国宴”,打发了一干群臣回家去,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栖梧宫。
偌大一个宫廷里,真正意义上的主子不过是三个人,且是三个女……人,眼下这三个女……人一大两小正围在一起戏耍皮影戏,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不免有点冷清,扶桑将手中的皮影舞的生风,哈哈大笑,夜虞和扶苏亦甚是欢喜。
花柳偕同一干宫人守在殿门口,听着里面笑声,又抬头看了看玉盘,心下叹息一声。旁边站着的是夜虞贴身女官朝离,闻声瞧了她一眼,自己也叹息一声,这宫里什么都不少,只是少了个男人。
夜虞当初怀有扶苏的时候,尚未大婚,彼时她已至大婚之龄,众臣奏请召开公子宴以遴选王夫及男侍,以充盈夜虞内宫,夜虞通通置之不理,众臣自然不依不休,不管是为了王族子嗣还是自己有儿子想要雀屏中选以光耀门楣的,都盯上了这件事。盯的正紧时,突然传出夜虞怀孕的消息,众臣吃了一个哑巴亏,也不由对夜虞肚子里孩子他爹起了好奇心,想着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叫夜虞看上了眼,本以为不要多长时间,夜虞肯定会把那男人收进内宫,哪知等到孩子生下来了,满月过了,周礼过了,又添了一个小扶桑,长到了如今这模样,孩子她爹都没影儿。
夜虞没提起的意思,众臣也不好开口,召开公子宴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他们对扶苏的父亲猜想了千万遍,将景阳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儿都想遍了,都想不透究竟是哪个幸运而又倒霉的男人。
夜虞至今未婚,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容颜姣好,身段窈窕,看来如同二八少女,朝臣中有不少年轻男子迷花了眼,毛遂自荐妄求一度春风者不在少数。而这些年来,众臣瞧着她内宫空虚无一人,偷偷摸摸的往她宫里送些美男子,其中不乏大家世族里的公子,莫不是细腰长腿,身形健硕,只盼她能看上眼,宫里好多一位男主人,夜虞却全都反送了回去,诸人瞧她那姿态,似乎有终身不婚的意思……
他们也不好拿规矩说事,毕竟女王终身不婚曾有过先例,更不好拿为王族绵延子嗣说事,扶苏乃是内定王储,如今不过是差了一个封储的仪式……
外面玉盘高悬,殿内欢声笑语不绝,扶桑正拿脑袋拱着夜虞,娇娇的嚷着饿了饿了,想要吃奶,扶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夜虞没好气的一巴掌揍到扶桑小脑袋上,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她哪还有那什么奶。
扶桑蹭她的脸,又委屈兮兮的抱怨扶苏最近不疼她了,心里眼里只顾着那个叫什么夜千墨的,嚷着要她娘为她出气,把那小僵尸送走。夜虞问她:“把他送走了,就没人给他东西吃,没衣服穿,要是他饿死了怎么办?”
扶桑认真的想了一阵,摸摸她的小良心,越发委屈兮兮道:“那就留着呗。”
……
一大两小三个女人闹了一阵,朝离脚步匆匆的进来,手中呈着一道奏本,恭敬俯首:“陛下,祈州有本呈上。”
夜虞闹着扶桑的动作一顿,扫向了她,眸光微微闪烁,一向平稳的声音里也起了一丝波澜:“呈上来。”
夜虞将奏章摊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眼角眉梢,笑意展露无疑,扶苏凑过去看了一眼,以袖掩唇浅浅的笑,夜虞瞥见她眼中揶揄笑意,脸皮一热,将奏章合了起来,瞪她一眼。
扶苏拿起皮影又舞了起来,隔亮布上姑娘身影婀娜多姿,她轻轻的唱:“……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清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我新婚一夜就别离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
夜虞张牙舞爪的拧了拧她的小腮帮子。
闹的高兴了,扶苏又想起了夜千墨,看着桌案上精致可口的点心,命人拿盒子装了一些,送到安国公府上。扶桑很不高兴,夜虞见了,细长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你就这么惦记那小子,竟一日也离不开了?你莫不是看上了他,长大了以后想娶他吧?”
扶苏嗔她一眼:“母亲说什么呢。我只把他当弟弟看……再说了,我和他才多大啊,他是皇子,长大了是要娶妻的,岂能嫁人?”
夜虞道:“你没看上他就好。他是皇子,长大了总是要回去的。再说,皇家和王室……”顿了顿,“孤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这年纪也太小了点。”
没过多久,前去安国公府里的人急急忙忙的进来,满头大汗,神情急切,扶苏一下子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难道夜千墨出问题了?
“……小殿下,小殿下他失踪了……”
夜虞大惊:“怎么回事?”
“……说是小殿下今日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待晚上下人进去找他的时候,才发现小殿下不知往哪里去了……老国公把府里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眼下安国公府都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扶苏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走。夜虞拦住她:“苏儿……”
扶苏急道:“母亲,我放心不下,我要去找他……”
“天这么晚了,外面那么危险,你要出了事如何是好?”夜虞安抚她道,“你先别急,孤派人去找他,他是个孩子,肯定走不远,一定还在城里……”说罢就急急吩咐下去。
皇帝托她好生照料,夜千墨又是云芜唯一的骨血,她如何都不能让他出了闪失。
扶苏急的来回乱走,想着她娘说的话,他还是个孩子,外面又那么危险,要是出了事怎么办?这么想着,就待不住了,急忙忙的就奔了出去,夜虞阻拦不及,连忙派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