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太妃听说他们来了,心中不免纳罕,不知他们此来是什么用意。想那忠顺王府,同北静王府素日里政见多有不和,在朝堂之上争执惯了,因此私下并无往来。况且那忠顺王府的老王爷素性不良,仗着自己的爵位,成日在外面做一些欺压百姓、强取豪夺的事情,就是他们府上的仆人,也狗仗人势,但凡出门看到什么,径自拿了便走,在外面竟比些平常的官宦人家还要威风。
若是寻常王孙贵胄,只怕早已经获了罪了。偏忠顺老王爷对当今圣上是有大功劳的。当年皇上还只是太子的时候,忠顺老王爷陪着他一同去打仗,在战场上救了太子一命,自己却好不容易才活了过来。自皇上登基以后,又封了他们家的女儿做萧妃,这萧妃在皇上面前也是个聪明知轻重的,深得皇上的欢心,因而皇上难免纵容了忠顺王府一些。皇上虽然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道忠顺老王爷在外霸道得很,但是却也不太理会,心想他没什么大错,日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官府中的人见到皇上如此纵容,便也不敢再管,这忠顺老王爷是更加有恃无恐了起来,只把正事丢给了儿子萧逸去管,自己却整日胡天胡地。
若仅仅是这样,平日里不来往也就罢了。偏水溶是个正直的,因看不惯忠顺老王爷这般霸道,便总是要与他据理力争一番,不免惹恼忠顺老王爷。
前些日子,这忠顺老王爷一个心爱的侍妾家里人仗势欺人,惹出了不少的乱子,水溶看不过去,便主动向皇上请旨调查,将这一家人给关了起来。这侍妾便整日在忠顺老王爷面前哭哭闹闹,要忠顺老王爷保了她家人出来。忠顺老王爷无可奈何,便找了水溶来说情,水溶却始终不肯,最终将他们从严治了罪,将那带头的首恶斩了,又将那些作恶多的发配到了边疆。这样的结局,那侍妾哪里肯依,每日只在忠顺老王爷面前吵吵闹闹,说他无能不中用,那忠顺老王爷一向被巴结惯了的,见她吵得多了,不免也恼了,一时失手竟杀了她。
这件事对忠顺老王爷来说,倒是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官府也不敢来人询问。只是忠顺老王爷受了那侍妾许多气,又失了个心爱的侍妾,便将这结果一股脑全部怪在水溶的头上,只道他是个罪魁祸首,怨他不知好歹,若早些通融周旋一番,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因此每日里同北静王府作对,就连皇上也有所耳闻了。
皇上宠幸忠顺王府,对北静王府也是恩宠有加,更何况两边又各自有一个皇妃在宫里,当真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几番劝解,只是他们面子上虽然尚好,心中的隔阂却是好不了的。日子久了,皇上见他们倒相安无事,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便也撒手不管,他们的小争执,自己却只作看不见。
北静太妃心下也着实瞧不起这些子人,平日里同他们很少往来,如今听说忠顺王府的人来了,况且来的还是忠顺王爷同王妃,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因而太妃赶忙迎了出去,见到忠顺王妃,她二人相互问了礼,又一同进了屋坐下。
忠顺王妃见除了太妃以外,旁边还站着两位出众的姑娘,便问道:“这两位是谁家的姑娘?生的竟这样好。”
太妃回道:“是贾府的亲眷,林姑娘同史姑娘同我相熟,因许久未曾同我见了,故而接过来说说话罢了。”
黛玉、湘云二人又忙过来给忠顺王妃行礼。忠顺王妃见她二人,一个是楚楚可怜,一个是英姿飒爽,忠顺王妃也见过不少官宦人家的姑娘,但是她们这样的气质,她是没有见过的,心中却也欣赏。只是她今天来到这里,原是有事情的,因此倒也没有留意,只是同她们打了招呼,又问了几声罢了。
原来那日忠顺王妃进宫去见了萧妃,说起陈妃有孕的事情,萧妃便说:“皇上膝下,子嗣是不多的。如今陈妃有孕,皇上心中甚喜,整日里去她宫中探望。若是等到临盆,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陈妃自然是不用说的,便是北静王府,从此皇上也要看重一些了。你回去只劝劝父亲,为了那么个侍妾,便同北静王府闹成这样,倒是不值得的。况且人死了也不能复生,赶明儿我再给他挑几个好的侍妾便是了。”
忠顺王妃也知道,如今忠顺王府能够这般肆意妄为,原也是皇上恩宠的缘故,听到萧妃这么说,深觉有理,回来便同忠顺老王爷、王爷说了。忠顺老王爷是个急躁的,听了这话,犹自不服气,只叫道:“他们是王府,我们也是王府。他们出了个皇妃,我们自然也有个皇妃,又怕他们做什么?何苦便要同他们示好。”
那忠顺王爷萧逸却是个有心机的,他自小看到忠顺王府如此横行无度,恐有一天弄得民怨沸腾,便是皇上有心护着,也是不中用的,因此时常也拿话劝忠顺老王爷,只是也未有什么成效。萧逸见自己劝不了,怕有一天会有祸事临头,因此在朝中倒也笼络了不少的王公大臣,充作自己的左膀右臂。如今的王妃,也是骠骑大将军李府的大小姐,不过也是为了多个依靠罢了。
如今听萧妃同王妃这般说起,萧逸心中倒是暗自同意的。他想那北静王府,同东平、西宁、南安王府皆是世交,感情深厚,跟一些王孙贵胄也相熟,如今与他们对立,没什么好处不说,恐怕有一天还会有什么事端。不如现下里交好些,以后便是没办法互相依仗,也少了个心腹大患不是。
因此这日,他一得闲,便携了王妃来到北静王府了。水溶听说他们来了,虽然心中纳闷,也不愿与他结交,但毕竟萧逸是客,如今既然上门来了,自然不好拒之门外,便迎了出去,幸而卫若兰因担心湘云昨日醉酒,便也留在了王府住了一日。他二人一同见了萧逸,陪他在书房里面聊天。
水溶因问道:“不知道忠顺王爷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只派个人过来通传一声便也罢了,又何必亲自来跑上一趟。”
萧逸便笑道:“这话便是同我生分了。咱们两府上,虽然素日里没什么往来,但是同朝为官,又都受到皇上的恩宠,况且后宫中的两位娘娘也都常在一处见面的,故而咱们理当是要多亲近一些的。今儿个得了空,我便同王妃一起来走走。若你们得了空,也到忠顺王府来看看,我定当好生招待你一回。”
水溶回道:“如此倒是承你的好意的。”水溶听萧逸的话已经明白,萧逸他们此番过来,原是为了陈妃而来的。如今陈妃有孕,皇上恩宠,朝中的诸人不免也对陈妃母家人亲近些。只是陈妃家在姑苏,金陵这里只有太妃是她的亲眷,且她们素来又亲厚,这些王孙大臣不免就来巴结一番。却不承想,竟连忠顺王府都过来笼络示好。他虽然这般应下了,但是自己的心中,倒是不想与忠顺王府有什么牵扯的。
萧逸见水溶神色,便知他不过客套而已,只是他既然来了,又怎可白跑一趟,便笑道:“我想着同你多亲近亲近,原也是有深意的。忠顺王府原也比不得你这里,因父亲现在不管事了,王妃又刚进了门,诸事不熟,因此对家中的下人也没什么约束。我恍惚听说忠顺王府有起子混账奴才,成日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原是要撵了他们去的,只是他们祖上也为我府上出了不少力,仔细思忖下竟也是撵不得的。听说北静王府上的人都懂规矩守礼仪,便带了王妃来看看,也好向你们学学。日后见了你,也不用难为情了。”
水溶听的萧逸这般说,心下便想:“我素日里以为忠顺王府都是一样的专横霸道,竟是我看错了。忠顺老王爷嚣张跋扈,是人人尽知的,只是这萧逸,倒真没听过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如今来这里,说了这些子话,竟是有情有理,倒叫我辞不得的。可见萧逸这个人,城府却不浅。我该小心才好。”嘴上回道:“你这般说,反叫我不好意思了。我们府上都是母妃打理的,我原也教不了你什么。日常来往,倒是不妨的,只是不要再说请教的话了。”
萧逸趁势便说:“咱们两府,虽然平日里没什么往来,但是祖辈上便一同伏侍皇上,原也是有些渊源的。你又比我小些,从此便拿我当世兄看待便是。”
水溶听了,不免又与他客套一番。萧逸、水溶、卫若兰便在一处聊天,萧逸知道水溶平日里喜欢诗词文章之类,便拣了这些来说。水溶、卫若兰本以为忠顺老王爷武将出身,家中自然是重武轻文的,想那萧逸,必定也是如此。没承想萧逸竟也饱读诗书,说话处事颇有见解,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萧逸原以为水溶爱好诗书,不过是文人的性子,更兼平日里水溶比他闲散自在一些,他便觉得水溶不过在这些文章上用心罢了,如今听他的言论,倒也觉得他于政事上确实颇有心得,难怪皇上素日里也极看重水溶,因而对水溶也不免另眼相待了。
他几人正在聊天,突然听到太妃使人来通传,说是已近晌午,不妨叫忠顺王爷、王妃一同在府上用过午膳再走。萧逸推辞了两句,便应下了。
黛玉、湘云见又来了外人,便说要回府,太妃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主人家去用膳,却叫客人饿着肚子回去。还是用了午膳再去便是。左右有我在你们身边,你们不要担心。”忠顺王妃在旁,也跟着劝了几句。
黛玉、湘云同太妃相熟,原是不用客套的,只是忠顺王妃再劝,反而不好辞了去,因此也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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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
昨天把前面章节里的别字都改了一遍,是个体力活。
这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写了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