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见了,知她又睹物伤怀,忙劝道:“姑娘,别看了,也别想了,还是赶紧回去歇息的好,免得又劳了心神,病愈发重了。”
黛玉听了,点点头道:“是该回去歇了,明儿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紫娟听她话里有话,也不敢多问,忙扶了黛玉回到潇湘馆,径直躺下歇了。
雪雁见黛玉睡下,忙拉紫娟出来,至西边游廊上悄悄问道:“紫娟姐姐,你今儿和姑娘出去,可曾听见什么议论没有?”
紫娟听了警觉道:“我和林姑娘只是去了趟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就回来了。你指的议论到底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雪雁朝黛玉睡着的方向看了看,料定隔这么远黛玉不会听见,便压低声音道:“我今儿出去到宝姑娘屋找莺儿姐姐借个花样子,谁知她不在,听那里的老婆子说,她陪着宝姑娘到老太太跟前去了。还说,这次去了,以后便不能过去了,只在家安心等宝姑娘过门子!我当时唬了一跳,忙问她们说,没听说宝姑娘定了亲事啊,怎么这么快就要过门子了,到底定的是哪家的公子?那老婆子就告诉我,说是亲上加亲,定的宝二爷!”
“雪雁!”紫娟听到这里,唬得忙冲她摆手,并指了指黛玉的方向,道,“你可小点声儿吧,再让姑娘听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今儿我和姑娘还在园子里听见两个老婆子议论这事儿呢,姑娘听见了,当时就吐了一口血,我差点儿没急死。如今你又来说这个,可是要要她的命不成?”
雪雁听了,忙问道:“既是吐了血,我们就赶紧去请太医来医治吧!”
紫娟摇摇头道:“没用的。上次就咳了一口血出来,太医来了,只说心事过重,思郁成疾,须得解了心事,这病才能痊愈。如今姑娘的心事不但解不开,反倒更重了,你说,太医来了,能有什么法子?”
雪雁听了,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因又想到二宝的婚事,又忍不住问道:“照你这么说,姑娘是已经知道这些事了。那宝二爷要是真的娶了宝姑娘,我们姑娘可怎么办呢?”
紫娟听了,眼圈儿红红道:“能怎么办呢,没了爹娘的可怜人儿,只能傻傻地等了。等到再有那好人家的公子,不嫌弃我们姑娘孤苦伶仃,愿娶了去,相亲相爱,就解脱了。”
雪雁听了,眼圈儿也红了,叹口气道:“这世间的事儿,哪儿有那么完美!我只怕,宝二爷娶宝姑娘的时候,我们姑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呢!”说罢,忍不住滴下泪来。
紫娟听了,忙道:“雪雁,别胡说!姑娘虽然身子弱,可也不至于这么不经打击。依我说,她倒是个表面羸弱,内心坚强的人,绝不会被这么一个小小的挫折打败。你等着吧,我们姑娘一定能撑过去!”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小丫头来报说:“宝二爷来了!”紫娟和雪雁忙迎过去。宝玉一边往里走,一边一叠声地问:“紫娟,我来瞧姑娘了,她在做什么?”
紫娟忙冲她摆摆手,示意小点儿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二爷,姑娘方才走了那一遭儿,着实累着了,一回来就歇着了。”
宝玉听了,忙点点头,跟着紫娟轻轻地进屋,见黛玉歪在榻上歇息,便走至近前,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轻轻地拉着紫娟出来,问道:“我去了这些日子,听说姑娘的身子一直不好,这几日究竟如何了?”
紫娟听了,叹口气道:“不瞒二爷,你走的这些日子,姑娘一直为二爷悬心,日日茶饭不思,夜夜都做噩梦,不是梦见你坐的船翻了,就是梦见你被强盗掳了,总之是夜夜都吓醒哭醒的。所以,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见好。”
宝玉听了,早就滴下泪来,哽咽道:“我说呢,刚刚在老太太处见了她,虽见她走得极快,可脸色却是憔悴得很,没想到竟受了这么些煎熬!唉,都怪我不好,没有及早回来,害她担惊受怕!”说着话,便又用袖子拭泪。
紫娟见他伤心,说的话也是如往常一样透着对林姑娘的百般呵护与疼爱,便猜到他还不知道老太太要让他娶宝钗的事,因此心里更加难过,便劝道:“二爷,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林姑娘虽说一直病着,可终究没有大碍,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让别人看见你来这里,又要说什么闲话了。”
“闲话?”宝玉一愣,不解道,“这是什么话?我以前日日都来几趟,也不见有人说闲话,怎么我出了趟远门,再回来时来林妹妹这里,就有人会说闲话了?这是怎么个道理?”
紫娟听了,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勉强圆场道:“二爷,其实有没有人说闲话,我也不曾知道,只是觉得,如今二爷和姑娘年纪越来越大了,若再日日呆在一起,怕那些闲着没事爱乱嚼舌头根子的人背后胡说议论什么。要是真那样,恐怕对二爷和姑娘都不好。所以……倒不如……二爷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看袭人晴雯她们在老太太跟前寻不到你,又要到处乱找了。”说罢,便把宝玉往门外送。
宝玉听紫娟这么说,心里很是纠结,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随着紫娟出门去了。其实,紫娟刚才劝他的那些话,他以前何尝没有听过?不要说太太经常这样念叨他,就是袭人,也经常在背后劝他少来林姑娘这里。可是他始终做不到,只要他身子在这园子里,须得每日看见林姑娘才能咽得下饭,睡得着觉,可是就连这个小小的要求,现在也要被那些人给剥夺吗?他就不明白了,他这样做,碍着谁什么了吗?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他和林妹妹好呢?他真的想不通!实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