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时间来理清一下混乱的头绪。今天这个自称是楚风的人是谁?为什么他好像很清楚我的事情,他知道我是贾府里的小姐,可为什么他还叫我江小雨?就是不说他,我隐隐约约觉得林管家有事情瞒着我,难道他们觉察出我有问题?还是有了自己的想头?
我用力摇摇头,不可能的。也许我看人不行,但林如海却应该没问题。那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是我的到来,让原有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唉!我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看来我的智商有所下降。
我这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紫鹃在一边也没敢睡着。听得我还没睡,便过来,说道:“姑娘觉着怎么样了?要是不好,我就打发人告诉老太太去。”我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闷得慌。又睡不着,你别理我,自去睡罢。”紫鹃说道:“姑娘睡不着,我便和姑娘说一会子话罢。”说着,紫鹃便起来,点着了蜡烛。我坐起来,便要下床。紫鹃忙给我披上衣裳,说道:“姑娘又下来做什么?”我笑道:“到窗子那里坐一会,就是了。”紫鹃便扶了我,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我说道:“这里又没别人,你也坐罢。”紫鹃因着我素日并不计较那些繁文缛节,便坐下。
紫鹃问道:“姑娘今日怎么了,怎么闷闷的。”我笑道:“许是看见雪雁的爹妈,想家了罢。”紫鹃笑道:“这里不算姑娘的家么?我看老太太待姑娘那是没话说的。”我笑道:“你又说起这个。我并不知道,别人待我怎样。我只知道,这府里,谁也比不过紫鹃姐姐的。”紫鹃笑道:“姑娘又打趣我。这话可只好我们说,要是吹到他们那里,又是不消停。”我笑道:“知道是咱们的悄悄话,你也忒当心些。今日见了雪雁的爹妈,我便想问你,你家人怎么样?”紫鹃忙道:“劳姑娘惦记着,我爹妈倒好,现依着这府里,和我兄弟过日子。”我点点头,问道:“怎么不见你回家?”紫鹃笑道:“老太太既把我给了姑娘使,我自当尽心侍奉姑娘的。况姑娘又待我这般好。姑娘不知,我是这里的家生女儿,比不得别人。少回去自然是好的。”我说道:“既这么着,那日里我去求了老太太,把你一家子给我。到时,我再放你们出去,可好不好?”紫鹃忙说道:“谢谢姑娘的恩典。”
我又问道:“像你这样的丫头,这府里还有谁啊?”紫鹃笑道:“多着呢。老太太那里的鸳鸯琥珀,太太那里的金钏儿、玉钏儿、彩云,这都是知道名的,不知道名的更多。”我说道:“那你们家里都一块儿住着呢?”紫鹃说道:“我们作奴才的,比不得上头,只能住外面的。”我点了点头。
外间里上夜的婆子说道:“忒晚了些,姑娘们睡罢。”紫鹃忙应了。便服侍我睡下。
第二日早起,我便觉得有些头晕,可能昨日的事情太多,加上天气炎热,估计我是中暑了。这和书上倒是没差。于是我叫了紫鹃去回贾母,说我中暑了,也没什么大事,就不过去了。
贾母便打发琥珀送来解暑药并清淡的饭菜来,又告诉说这几日不用往前面去了,好生歇息。我一一听了,说道:“就烦琥珀姐姐回去告诉老太太,我并无妨的。过几日好了,自然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去的。”又叫紫鹃请琥珀去喝茶。紫鹃答应着带琥珀去了。
我便躺在床上假寐,雪雁在旁边打着扇子。我寻思着,一会如无意外,宝玉一定是过来的,我是无论怎样都不能和他吵架的。
正想着,宝玉果然来了。见了我,忙问道:“妹妹好些了吗?”我说道:“只是头晕,并无大碍的。这么个天,二哥哥还亲自过来做什么?”宝玉说道:“我的丫头我都不放心的,妹妹吃了药没?”我笑道:“紫鹃早叫我吃了,左右有他们的,你还这么惦记,真真多谢了。”
这我说的不是假话,毕竟贾宝玉待林黛玉是一片真心。可惜他爱慕的林黛玉的灵魂不复在了,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比我小这么多的男孩子,何况他这般大就和自己的贴身丫鬟有了暧昧关系,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且不说我的胡思乱想,只听外面紫鹃的说话,“宝二爷在这里呢,你又跑来做什么?还怕你们家二爷丢了不成?”“你这蹄子,不学好的,也来编派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笑了笑,果然是袭人。
袭人紫鹃一同走了进来。袭人见了我,笑道:“林姑娘可好些了么?才我还说要来看看姑娘,可又怕耽误姑娘歇息。”我笑道:“袭人姐姐又何出此言,大家平日里一起,难道见我与谁红了脸不成?可你说的倒也是,这会子我觉得浑身酸得慌,可是要好好歇息。正好你来了,请二哥哥回去罢。”袭人笑道:“姑娘说的正是,过会子再来看姑娘就是了。”
宝玉见我不耐烦起来,只想着我病的缘故,忙又吩咐几句,便和袭人一同去了。
一时,凤姐便打发人来问候,三春也叫丫鬟来探望。我叫紫鹃一一打赏了,又让雪雁去挨家谢过了。过了三两日,我也就好了。
到了五月初三,便是薛蟠的生日,薛家里摆酒唱戏,贾府诸人都去了。虽然厌恶薛蟠为人,但为着贾母的颜面,我还是去了。只坐了一会子,就回来了。
到了晚间,我到贾母处去,只见众人都在。贾母见我来,问道:“林丫头好些了罢。”我笑道:“谢谢老祖宗想着,早就好了。”
不一会,宝钗也过来这里,大家坐在一起说笑。
因为没有宝黛吵架的事情,所以宝玉也去薛家喝酒,一切相安无事。
第二日早饭过后,我正和紫鹃学着针线,想自己也绣个手帕、香包什么的。就见雪雁悄悄地进屋来。见左右无人,便悄声与我们说道:“才我到太太那里去取姑娘的药来。听着太太那里的婆子说,太太打了金钏儿姐姐几下子,又把她撵了出去。”紫鹃听了,忙道:“这可是真的?”雪雁道:“谁撒那慌去!我见着金钏儿姐姐的妈来领她,才偷偷问的。”
我听了,不由吃了一惊。虽然有些事没有发生,但有些事却丝毫没变。沉吟片刻,我对紫鹃说道:“姐姐也好些日子没家去了。正好赶大节下,家去和爹妈兄弟过节罢。”紫鹃听了,又惊又喜,说道:“可姑娘这里怎么着?才好没几日的。”雪雁忙笑道:“姐姐也太小心了,姑娘这里有我呢。只姐姐去了,回来带些自己包的粽子就是了。”我笑道:“你个馋嘴丫头。去里面把那装钱的匣子拿来。”雪雁奇道:“姑娘拿那匣子做什么?”我说道:“你只管去取来,回来告诉你。”雪雁便进里间把匣子拿来。
我打开匣子,里面是上些日子雪雁在外面拿银票换的散碎银两和小额银票。我挑了两张五十两的,又包了些散碎银子,一并递与紫鹃,说道:“那五十两一张的,一张给你父母,就当姐姐这般尽心照顾我,我给他们的节礼。散碎的银子,你出去买些什么给他们,只不要让人看见了。”
紫鹃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说道:“姑娘,又何必如此……”我笑道:“只当你孝敬他们的,便是了。就说老太太素日赏我们的,我又没什么用,与他们的。免得有人说闲话。”紫鹃哽咽着应了。我又道:“下剩的五十两,你与金钏儿送去罢。好言劝着她些,我看她平日里也是个好强的,又烈性。这样出去,只怕她一时想不开。你明白我的意思罢。”紫鹃点点头,雪雁却道:“太太也忒狠心些。”我立时板下脸,说道:“你这丫头,说些子什么话?让人听去,不怕大嘴巴删你的!”雪雁噤声不语。我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在这里,不过是寄人篱下。一言一行都要检点着,被人耻笑去,丢的是我林家的颜面。这个道理,再不用我说的。”雪雁听了,哭道:“姑娘,是我的不是了。姑娘只管教训我就是了。”紫鹃笑道:“你个小蹄子,姑娘只是教导你,你记着就是了。何必又惹我们的眼泪?”我说道:“你紫鹃姐姐说的很是。去帮她打点打点,我们用不着的物事,他们能用的,便一起带了去。”雪雁便拭了泪,帮紫鹃去打点东西去了。
紫鹃又问我道:“可是我拿了钱去,怎么和金钏儿他们说呢?若是说姑娘给的,怕传到太太那里去。岂不是连累了姑娘?若说我给的,我又哪里来的这许多钱?”我想了想,说道:“没什么,你只管照实说罢。一则,他们未必和别人提起的,金钏儿出去,也不好看;二则,就是上头知道,也没什么的。雪雁的父母在这里,他们未必不知道,就是真的来问我,我也有话说的。你只要好好劝劝金钏儿,别把事情想窄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紫鹃听了,点点头,应了。
一时,雪雁收拾好东西,我又让紫鹃回过凤姐,紫鹃便回家去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紫鹃能否做好,可毕竟关乎一条人命,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