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裘风嘴角扯起浅浅一笑，“外头有人找庄先生，是平安当铺的。”
卫娴点了点头，又是昂起脖子，似乎是在等着楚裘风说下文。
楚裘风果然颔首又补上了一句，“来的，是太子姜溶的亲信，庄先生你……。”
卫娴侧首一笑，“我前几天去平安当铺当了点东西，小事而已。”接着，又是看着楚裘风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庞，忍不住问了句，“楚少爷最近似乎有些劳累。”
“大皇子生辰，府里都在准备贺礼，马虎不得。”
卫娴颔首浅浅一笑，心里自然明白，这“马虎不得”四字不在要寻多少珍藏异宝，稀古奇兽，来讨好这区区一个皇子而已，而在于这个度如何把握。
大皇子姜焕生母早逝，晋国国君晋灵公也是格外照顾，加上姜焕一身好武艺，多次平定西南叛乱，晋灵公对其尤为看重。
自古储君立为，以嫡长子为首选，这姜焕，是长子，如今的太子姜溶，是嫡子，在一切未成定局的时候，这些臣下们自然是要如履薄冰，过于献媚，不好，过于冷淡，亦是下策，身在朝堂，常常就像于万丈凌空走钢丝，错一步，那便是不可昭覆。
“既然是太子派人来，庄某就先行一步了。”卫娴语气淡淡，没有惶惶之忧亦没有窃窃之喜。
既然来了，那就来了吧。
楚家大门口，候着的，是一个清秀消瘦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见着卫娴出来，立马就是笑脸相迎，“这位，就是庄公子吧。”
卫娴理了理羊皮革带，挑了挑杏眼，吟然回礼道，“正是在下。”
这妇人流畅地接过话，“上回庄公子来我们铺子里托人当了东西，却并未留下其他联系的方法，可是让我们好找啊。”
卫娴眼一眯，心里却似明镜似的，上次不过是花钱请了个城隍庙的乞丐代自己入当铺当东西，本就没打算贸然留下任何线索，自己这几日都是在那对面的茶楼上细细观察对面当铺的动静。
三日风平浪静，今日只是晚去了些，这平安当铺就是可以找上门来，看来，这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被这平安当铺的人给盯上了，不，应该，是被这姜溶盯上了。
不过坦然些想，这样，倒是省了自己许多力气，此番明晃晃的请自己过去，定然是自己交代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妇人拱手来请，卫娴亦不客气，到了这平安当铺的大堂，这妇人又是退下进去禀报，半晌，才是出来，“我家掌柜的请公子进去说话。”
“你家大东家的没来吗？”卫娴侧首道，自己就不信，今个这事和姜溶没关系。
妇人得体地一笑，只说，“庄公子是聪明人，既然知道我们大东家是谁，也定明白，我们大东家公务繁忙，实在无法脱身。”
卫娴欠身，想想也是，堂堂一国太子何必和自己这等小角色纠缠，匆匆地就是跟上了这妇人的脚步，进了内院，又是拐进了间颇为雅致的会客厅。
四开的窗户透风凉凉，梨木雕花的桌子椅子也是摆放得颇有讲究，卫娴放落座，麻利的小厮就是端来了茶水，不一会儿，这平安当铺的伍掌柜就捧着个锦盒进来了。
遣散了其他闲杂人，这精瘦无肉的伍掌柜才是小心翼翼地落座，略带歉意道，“知道庄公子其实是有意隐瞒身份，还冒昧请庄公子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卫娴拖了个长音，“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我要的消息呢？”
伍掌柜一哆嗦，连忙答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在下这三天也是派了不少伙计在街头巷尾放消息，果然，这第二天，铺子里就来了个面色黝黑的汉子，张口就是要当回那枚玉佩，在下说那玉佩是无价，出多少钱都不能给他，那人当场就发起火来，一下子，砸了我好些红衫木椅，还打伤了我好些伙计……。”
“行了行了，”卫娴打断了伍掌柜的诉苦，“他砸坏了什么我权当用这枚玉佩赔了，你只消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
看着伍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样，卫娴深吸了一口气，琢磨道，“或者，你们大东家把他安放在哪了？”
也是，这姜溶既然连自己的行踪都知道，那自己这一招要引来的人，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伍掌柜扯着老脸一笑，遥手一指，“那汉子是散工，居无定所，我家公子把他安排在了天香楼。”
天香楼，临淄最好的客栈，地处一地千金的梁水西岸，一水一楼，熠熠生辉，相得益彰。
卫娴挑了挑眉，端起茶盏饮了半盏，暗叹，这姜溶，果然是大手笔，提摆起身，反身对着伍掌柜就是告辞要离去。
“诶，庄公子，您这玉佩？”伍掌柜话里掺了半分犹豫，又掺了半分期待。
卫娴侧首，“我方才不是说了吗？留给你，权作赔偿。”
伍掌柜的喜形于色，如获至宝，卫娴的匆匆离去，不带流连，这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是一一落入了二楼一间仓库暗格里某双明亮通透的眼里。
“殿下，这里闷，我们还是出去吧。”
“诶，”趴在窗前的人连连摆手，直到盯着这一身绛紫色长衫的卫娴走远后，才是起身道，“薛啸在天香楼里怎么样了？”
“回殿下，这两日都是酌量下的迷药，对身体无害，但也可以保证他出不了那道房门。”
“恩，”一直倚在窗边的姜溶这才是起了身，肩头的伤又复发了，恍然间有些失神，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上一世，那个自称是庄萋萋的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喊，“我对你的感情，难道，就不是感情了吗？就因为我是卫家后人，所以，我们就注定是敌人吗？”
“殿下，你的伤。”一旁的穆峰看着姜溶肩头忽而又是渗出片片鲜血，又是手忙脚乱地喊着候在一旁的妇人止血。
“把安插在她身边的影卫都撤了吧，”姜溶毫不在意地偏头看了这斑驳的血迹，“她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一切靠自己，我若是强插手，她，反而就不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