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子淡漠的回答中,有一刻,温冉冉闭上了眼,盖过千万种混乱的思绪与纠结。为什么会这样?是她\想容认不出她了吗?或许流月不是云想容,是她错认了她?
深吸一口气,抖落心头上积淀的厚重尘灰,再次睁开双目的温冉冉已经安静如冰,微微勾起嘴角,温冉冉起身走到门口,对着跟过来的林妙音说:“妹妹,本宫先回去了,至于你刚才听到的……既然皇上没有告诉你,自然是有他的原因,妹妹勿再纠结。”
“臣妾谨记皇后娘娘的话。”
林妙音双手捏着长袖,不断闪络的目光显得很是踯躅,“娘娘这就要回去了?那臣妾送送娘娘吧。”
温冉冉摇头,笑着握上林妙音的小臂,“妹妹就在屋里休息吧,本宫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林妙音有些为难,不管皇后的态度如何,这毕竟不合礼数。
一揽女人的难言之色,温冉冉轻笑两声,目光随意地落在流月身上,仿若蜻蜓点水。
“妹妹要是不介意,就让流月送送本宫吧,本宫看你这个侍女也投缘的紧。”
林妙音点点头,转脸儿对流月说:“还不快去。”
在温冉冉似有似无的目光里,流月恭敬地行了一礼,走到温冉冉跟前,双眼澄澈的望着她,规矩的伸出右手:“娘娘请。”
目光点了点流月,温冉冉转头向林妙音道别,就一步一摇地离开了屋子。
几步之后,温冉冉的影子已在转角不见,林妙音盯着女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不过只是片刻,林妙音微微摇首,缓缓走进屋里。
温冉冉伴着流月走出谪仙楼的大门,两步之后,流月站住了脚,躬身恭送皇后娘娘。
没想到温冉冉并未离开,而是走到流月身边停了下来,打量着女子毫无波澜的脸庞,温冉冉轻轻开口:
“想容,你还记得曾经的温冉冉吗?”
话语似水,绵延流长,可即便这样,也没有沾湿流月的心底。
“娘娘,奴婢的名字是流月,不是想容,娘娘应该是认错人了。”
温冉冉缓步走到女人正前方,倾身,彼此距离拉短,两张脸近的几乎要鼻尖相撞。
“你觉得我会认错人吗?即便你换了一张脸,就算是你化成了灰,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你,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羁绊可以如此。”
面对着温冉冉的攻势,流月一直低垂着眉眼,眼角的泪痣如同绽开的一朵青花,平添妖娆。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可谁都不想先败退,僵持着。
温冉冉是一定要弄清这个答案的,围绕在她俩之间的迷雾就像毒液般腐蚀着自己,血肉一点点烂去,令她千疮百孔。而云想容呢?或者该叫她流月,她到底想不想找回过去?还是要一辈子不清不楚的躲着她?
流月凝结着一张脸,霜冻之下无人知晓是何种波澜起伏,她有时呼吸无声,有时鼻息很重,温冉冉觉得,她也同她一样,内心纠结。
“娘娘。”流月抬起头,眼瞳是少见的浅褐色,一眼望去只让人觉澄澈,“云想容已经死了,现在活在世上的,只有流月。”
死了?!温冉冉喃喃的重复着,流月的话像一枚枚刀片,切断了温冉冉最后的那串珠链,大珠小珠四处飞散、洒落一地、越滚越远,再也找不回了。
“你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冉冉强打精神,唏嘘一笑,“你告诉我啊,不要自己挨着。”
流月眉梢轻颤,滴水之声在心头响起,清脆,萦绕,但这份悸动并未维持多久,就被她长袖一横,抹得一干二净。
“娘娘误会了,流月没有任何难言之隐,奴婢只是小小的一介宫女,哪有那么大的烦忧?”
温冉冉的一双眼睛定在那里,风吹不动,好长一段时间,才掩去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那……本宫问你,”
“本宫”两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尤带血丝,可谁知道温冉冉有多少无奈,“除了到麒麟司那里作证,那天晚上袭击本宫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流月顿了顿,依然点了头。
“奴婢初衷,只是为了保护林娴妃。”
苍凉的一笑,温冉冉觉得她生命的重量甚至不及天边的那团浮云!才过了多久的时光,金玉之言也海枯石烂,她的云想容到底变了多少?又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灌进一口凉气,温冉冉沉静地问她:“现在,我们是敌人吗?”
“流月不敢,奴婢的职责就是守护林娴妃。”
哦,谢谢啊,说的这么委婉。温冉冉眯起眼,看着她们俩人之间无形的楚河汉界,哪里这么疼,就像掉了一块肉!
“你说的对。”
温冉冉朝着流月淡淡一笑,“你不是云想容,云想容她现在失踪了,本宫还要去找她。”
午日骄阳,列晒如火,与凄凄的寒风交织在一起,也不知是冷是暖了,温冉冉离去的背影很庄重,腰杆挺直,骄傲的像头小狮子。
浅褐琉瞳里映着温冉冉的影子,流月看着女人乘风离去,直到寒风将眼球抽的干涩,流月才弯下腰,双手叠起,说出的话语也溶于了风。
“恭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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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
温冉冉恍然间听到薛龄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出神儿了,吐了吐舌头,女人不好意的说:“抱歉,本宫……最近精神不大好,薛大人方才说什么?”
凛冽的目光攀上温冉冉,女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温大人说,解药的配制最快也要小半个月,望娘娘在这段时间里小心度日。”
“哦,呵呵,好,好。”
温冉冉傻呵呵的赔笑,薛龄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冰块脸是多么有杀伤力,她都怀疑附近是否有微生物敢靠近他。
薛龄一直仔细地观摩着温冉冉的眼睛,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一动,“娘娘的眼睛最近怎么样了,毒素发作情况如何?”
闻言,温冉冉挪揄一笑,“薛大人,你这是在关心本宫吗?”
说笑归说笑,在冰块儿坍塌之前,温冉冉识趣儿地改了口,“本宫开玩笑的,大人别当真,不过说真的,薛大人总是这么冷冰冰的,会把多少人冻感冒啊。”
薛龄不以为意,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温冉冉,“还请娘娘回答臣的问题。”
“哦,看不见的时候多了点,一次比一次频繁,所以,你赶紧帮本宫催着点,时间长了,本宫可保不准出什么乱子。”
薛龄淡哼了一声,也算是独特的薛氏应允,之后男人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神色一敛。
“今年,皇上好像打算重新拾起一年一度的木兰围猎,应该就是最近了。”
听罢,温冉冉挑眉,木兰围猎荒废很久了,由于先皇留下的战争创伤,民间百姓疾苦,民不聊生,贵族的很多娱乐项目都取消了,其中就包括木兰围猎,不过殷昱登基以来,国家局势明显好转,从新开始老祖宗的娱乐传统也是有道理的。不过……
“本宫是不是也要跟随去?”
“历届看来,的确如此。”
那这就是个问题了,她眼疾未愈,糊里糊涂地跟去出了事可怎么办,又没有买保险。
看着薛龄也露出鲜少的担忧神色,温冉冉灿然一笑,“多谢提醒,本宫会好好处理的,放心吧。”
冷哼一声,薛龄别过脸。
温冉冉俯首偷笑,唉,男人害个羞还要遮遮掩掩。
余光瞥见女子戏谑的神色,薛龄不悦,张腿儿就要飘出去,温冉冉伸手急忙拦住了他,
“等等,大人且帮本宫带句话。”
薛龄脑袋微微一侧,迈出的腿儿果然也收了回来,“娘娘请说。”
“告诉父亲,女儿已经尽力为父亲争取时间了,可是,本宫能力不足……”
温冉冉表情淡了下来,显出严肃之色,“皇上要对付温家,谁也阻止不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处处提防,行事小心,其他的……勿做它想。”
当英雄,光辉万代,难!当奸佞,遗臭万年,也难!像父亲这样既想守卫国家的安宁,又想一步万岁,岂不是说笑?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老老实实地当个一朝臣子不好么?
“薛龄,你记……”
温冉冉话没说完,转头看见屋里空荡荡,只剩下半开的窗户在风中摇曳。
喂,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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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上好哈,打起精神来,迎接新的一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