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一片金辉之色,金銮殿内更是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少年天子顺治五岁登基,于顺治八年正月十二日御临太和殿,端坐金绣团龙的龙椅之上接受诸王、贝勒、大臣三跪九叩之首礼,呼声撼天动地,并,颁诏大赦。
在亲政之前,摄政王之一多尔衮手持正白旗,占八旗210个牛录中的65个牛录,为人睿智多谋,运筹帷幄,权倾朝野,满腔心襟都是满清一统天下,并处处压制天子顺治。
再者,多尔衮生性风流,曾辅助顺治登位,又怕顺治日后会生叛逆之心,便把权柄撑控于己手,让顺治当了个有名无实的皇上。
更不堪的是多尔衮贪恋孝庄太后的美色,以卑鄙下流的手段逼迫孝庄太后下嫁于他,这等无耻手段自然在顺治幼小的心灵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但多尔衮摄政期间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令下五旗诸王、贝勒不敢望其肩项,只得俯首称臣,迎笑纳贡。
顺治手无兵权,虽位居帝王,身份地位却如同傀儡,对多尔衮必然恨海艰填,厌入骨髓。
多尔衮于顺治七年十二月,死于喀刺城,一殁,弊端蛀虫日益加重,长期被压的诸王贝勒长吁一口气,纷纷举旗支持顺治亲政夺回上三旗。
朝廷之上暗潮汹涌,波涛滚滚,朝廷之下风雨雷电,刀光剑影。
其中多尔衮的弟弟和硕英亲王势力为最,对多尔衮的正白旗也虎视眈眈,只待手握重权便谋朝篡位,亲登龙椅呼风唤雨,一统天下。
一时间,明刀暗箭,血雨腥风,风华正茂的公子哥与老一辈斗智斗勇斗权好不热闹,各路王爷臣民为拉笼帝臣关系也纷纷出谋策略,崭露头角献女入宫选秀……
等顺治忙完朝政已是傍晚时分,稍作休息,他便往慈宁宫请安。
慈宁宫内一片安祥。
晚霞红烈,旖旎雾花,百花婀娜多姿,如画如仙如境。
顺治踏上两尊玉麒麟之间的白玉石阶,穿过气势如虹的慈宁大门,孝庄太后亲领各太监、宫女们匍伏跪迎,只见孝庄严肃、端庄地行着君臣之礼贺道,“恭喜皇上亲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各宫附随。
“额娘,万万不可!”顺治大步上前把孝庄太后扶起。
这位伟大的母亲为他牺牲的太多太多,从今以后,他—爱新觉罗顺治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他保护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了!
“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而今天是你第一次处理朝政大事,真真正正成为少年天子的第一天,所以,必须可以!”孝庄太后声音慈蔼,圆润,双目迷湿。
她牢牢地握紧顺治的大掌,天知道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大喊一声:她的儿子,是大清朝的骄傲!是百姓所仰敬的少年天子!
“汤若望说,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空的,只有额娘的真爱才是真的,永恒的,不灭的!如果额娘一定要参拜儿臣,那儿臣岂不是要向额娘磕回三个响头?”说着,作势就要跪下去。
孝庄太后忙双手扶起他,摇了摇头,唇笑齿白,溺爱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是一朝天子,除了老天与祖上,任何人都没资格让你低头。”
看孝庄太后当了真,顺治忙讨好地揽住她的腰,犀利的大眼拼射出狠厉,眨眼功夫便把阴鸷隐藏得无影无踪。
“额娘,儿臣今日在朝延之上遇到一件十分棘手之事,现不知如何处决,还望额娘指点迷津!”顺治眉头微蹙,心神不宁,怕听到孝庄的答案,却更怕自己听到孝庄的答案后会失控。
“说吧!”孝庄轻抚袖摆上深棕色的福禄寿绣花纹,许是长期礼佛的缘故,再加上风淋雷打都不能动摇半分的母仪娴雅形象,她的身上总有一股高端不可侵犯的气息,让顺治既有股冲动想像平凡孩子一样躲在额娘的怀里撒娇,却更怕孝庄会冷冷的推开他,再堂而皇之地告诉他,你是天子,天子就得有天子的形象,哪怕是懦弱地想哭,也要坚强的忍住!
因为天子,是不配有眼泪的。
顺治没有说话,莫名的觉得心酸。
孝庄见久久没等到顺治的问题,转身瞧了顺治一眼!
只见他紧紧抿着双唇,雕刻般的双眉紧紧锁扣,幽黑的眼珠子透着忧郁,心底微叹了一口气。
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儿子如今却要肩负起国泰兴安的大业,本是青春疯狂的年龄也被帝王的头衍压制着不能放肆舒展,狂妄的资本,仿佛就被黑洞牢牢吸盘掌控,在忧郁中挣扎,在绝望中寻求生机,在权欲中惶恐,在天子的威仪中慢慢变得绝情。
可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谁叫他是爱新觉罗顺治啊!
“看来文武百官真的给你出了一道难题!”孝庄声音珠圆玉润,绵声细语。
顺治扯了一个慵懒地笑,耸肩,锁眉放松,呵声道,“也说不上是什么难题!那些老狐狸说来说去也离不开明朝宠信太监,造成宦官专权与奸臣当政,百姓生活被搞得乌烟瘴气,让朕吸取教训,免得重蹈覆辙!”
孝庄狐疑地看了眼顺治,淡淡一笑,“有趣!在皇上亲政之日提起前朝之事,此等臣子忠心赤胆,勇气可敬!”
顺治一挥龙袖,昂首挺胸,与孝庄相携漫步于慈宁花园。俊雅的脸透着阳光之气,态度从容悠然自得,修长的背影潇洒闲雅,声音浑厚纯净,“昨日儿臣久久未寝,为前线之事堪忧!想当年清兵打到福建,郑成功之父贪图富贵,抛弃了隆武帝向清朝投降才导致隆武政权灭亡。而郑成功那时才年二十二的青年将领,气愤父亲投降大清,一怒之下单独跑到南澳岛召集几千人马,坚决抗清。短短数年便在厦门建立了一支水师跟抗清将领张煌言联合起来乘船率领水军十七万人开进长江,分水陆两路进攻南京,一直打到南京城下,要不是郑成功中了我大清朝的计,只怕儿臣今日也不是顺治帝了!”
孝庄秀眉微扬,不愠不怒,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和蔼道,“然后呢!”
顺治心中异常沉重,看着孝庄凝重地说,“郑成功退回厦门,而我大清朝已经占领福建大部分地方,我们用封锁的办法要福建广东沿海百姓后撤四十厘,断绝了对郑成功的供应,本想困死郑成功,却没想到郑成功退到了台湾,并成功夺回我大清朝的宝贵领土!”
母子二人刚好经过梅花丛园,二人并排赏梅。
孝庄听完顺治的话,双目微闪,知子莫如母,她怎么会不明白顺治突然提起这事的起因?
“郑成功是个英雄,要能降服,我朝必得重用!”孝庄抚着一朵梅花,举重若轻。
“那是当然!”顺治爽朗一笑,见孝庄依旧醉心赏花,心中一紧,用轻柔却带着坚毅的声音道,“儿臣在想,郑成功能凭着几千人马就把我们大清搅得天翻地覆,而朕这位名副其实的大清天子却有名无权,不知皇额娘是何感想?”
孝庄纤手一顿,回首,额前步摇发出轻脆地响声,摇了摇头,一改暖声,严肃道,“有些事操之过急反而容易全军覆没,等,目前,我们只能等!”
“儿臣从五岁等到十四岁,等来的结果是朕的皇后都是那个男人帮朕选的,这就是皇额娘要儿臣一直等的结果吗?不!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对!说不定那个皇后又是撩开朕悲剧的开始!”声音越来越大,顺治也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憎恨多尔衮,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扒开他的棺材,再拿一条鞭子狠狠地抽他的尸体,以鞭尸的方法来发泄心中多年来的苦与痛!
孝庄被儿子扭曲的想法给震撼了。
她一直都知道顺治不喜欢多尔衮,却从不知道顺治会把多尔衮的存在当成是他的悲剧,更没想到这种想法也延续到多尔衮为顺治选的女人身上!
也许,她一开始就低估了儿子对多尔衮的憎恨!
“大清一向注重与科尔沁部落的联姻,就连你阿玛所有妃嫔中都有九成是来自科尔沁的,你,也不能例外!”孝庄斩钉截铁,口气也不容退步!
孝庄的话,显然刺激了顺治!
只见他屏声息气,薄唇紧紧抿起,袖中的手捏紧几分,有青筋隐隐爆出,“谁都可以当皇后,唯独那个男人选中的女人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