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漱郡主?”楚少楼和季云归从城楼上走下来,正巧听见了士兵的禀报,掠近白什夜,挨近他说,“一进城门就有桃花自动送上门,小白你艳福不浅嘛!”
“这艳福之说,我可消受不起!”白什夜淡淡说道,又着人引路前往蒙城郡守府。
一行数人来到郡守府前,便有四名绿衣侍婢出来迎接。进得府内,楚少楼第一眼就看见前庭正中站着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极美,如若风扶柳,虽素衣在身,却不减芙蓉姿色。她静静地站着,如遗世独立的孤傲兰花,目光平静落在白什夜身上,表情那样云淡风轻,但楚少楼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悲伤与寂灭。
那女子在距白什夜还有一丈远的地方便跪了下来。“兰漱郡主秦氏,拜见十三殿下。”言罢,她朝白什夜行了个宫廷大礼,并伏地未起。
“郡主何需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白什夜快步走近,欲扶起她。兰漱郡主依然故我,伏地不愿起。他见状,探知其意,当下便微微一笑,说道:“兰漱郡主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兰漱郡主闻言,这才在侍婢的掺扶下起身,平静说道:“请殿下允许妾身为夫君收尸,并以公候之仪厚葬我夫君。”
白什夜说:“这个自然,刘世子本乃燕王(燕州藩王)之后,又是当世名将,自该以公候之仪入殓。”
兰漱郡主又说:“还请殿下允许,妾身死后要与夫君同殓。”
白什夜深深看了兰漱郡主一眼,没有一丝犹豫便道:“准!”
“如此,多谢殿下厚恩。”兰漱郡主再向他施一礼,挺直了身板仪态端庄地走出郡守府,吩咐门口的奴役,“尔等随我迎回世子遗体。”
目送郡主的身影离去,楚少楼说:“这位郡主是个聪明的女人。”
季云归也评道:“不让须眉。”虽然面无表情,但出口的四字已经泄露了他对兰漱郡主的欣赏之情。
“兰漱郡主既是当世佳人,亦是当世才女,秦寿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实属难得。”连白什夜也如是说。
闻此一言,楚少楼在他后面摇头晃脑的大加叹息:“如此佳人,却只能对杀害自己丈夫的人行大礼,还要小心翼翼地请求为丈夫入殓,不能怨,也不能怒,更不能一剑杀了眼前的仇人为丈夫报仇雪恨。可悲啊!”叹罢,她顿了一顿,便飞身掠出郡守府,往兰漱郡主离去的方向走。
厉帝十七年,四月初七,蒙城城破后的那一个下午,兰漱郡主在夫君刘世杰灵前自刎殉情。消息传来时,白什夜正在蒙城太守府内书房拟写讨贼檄文。
“情之所致,连神鬼亦敬畏。”他笔锋略顿,淡淡说道。末了,令人对其夫妇合殓同葬。
士兵得令退出书房不久,楚少楼便晃进屋来,嘴里喃喃念着:“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亲眼目睹兰漱郡主举剑殉情的场面,楚少楼一路走来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死也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又死得如此义无反顾?死得如此凄美?”
“爱情。”后面跟进来的季云归回答她。
“爱情又是什么?”她问。
“男女间最令人费解的感情。”季云归再答。
她再问:“为什么男女间的才叫爱情?女和女之间,男和男之间便不能有爱情?”
这个问题,问倒了季云归,也让白什夜的笔锋再次一顿。白什夜微微一叹,为她解惑:“爱情,能让人为对方而死,为对方而生,为对方的快乐而快乐,为对方的悲伤而悲伤。爱情就像是毒药,中了毒,便死生不顾、悲喜不由己。”
楚少楼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隔了好大一会儿才出声问:“怎么你好像经历过一样?”
“不是我。”白什夜低头,继续撰写檄文。
楚少楼不信,跳到他案前,蓦然凑近他的脸,盯着他的眼,“那你怎么说得头头是道?”
白什夜乍然往后仰去,抬手抵住她的逼近,“你若无事,便在一旁呆着。为攻打蒙城已经花了二天时间,我必须在下午送出这份檄文。”
“扣掉二天,还有十一天,以你之能,攻下剩下十二座城一定没问题的啦!”楚少楼重重拍上他的肩,脸又逼近他几分。此时他坐,而她站,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感觉真的很爽。“还是先满足我的好奇吧!既然你这只阴险狡滑的狐狸没经历过爱情,又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爱情经?”
“是我娘说的。”白什夜拿她没办法,垂眸回答,而后指着笔尖上一滴即将滴下来的墨,示意她后退点,让他可以坐正身。
梦少楼闻言垮下脸,“我还以为你这只狐狸也有过感性的时候,原来不过道听途说。
白什夜坐正了身,闻及她所言,便将狼毫笔放下,“也?”
“没什么,你赶紧写吧,若按现在速度二天攻一城,你就完不成十三天的约定了,加把劲吧。”楚少楼拍拍他的肩以兹鼓励,转身招呼季云归一起离开。
厉帝十七年,四月初八,距珑城契约签定的第三天早上,白什夜如约以公候之仪为刘世杰与兰漱郡主入殓下葬,此举博得了仁义重诺的美名,深得民心。
另有一事——楚少楼对刘世杰与兰漱郡主的后事一反常态的关心,引起了白什夜的注意。是以在发出讨贼檄文后暂时无战事的这天早上,他尾随她来到新坟前,亲眼目睹她在野外采了一大束不知名的野花送至坟头,并在坟前站立良久。
“这是做什么?”他不解。今天的楚少楼,于他是全然陌生的一个人。
“鲜花赠美人啊!”楚少楼拍掉身上沾到的花粉,目光闪了闪,再次扫过墓碑上的刻字。崭新的石碑上,并排竖刻着两行红字:刘公世子刘世杰、秦公郡主秦氏兰漱之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白什夜的目光不曾移向墓碑,而是温和地看着楚少楼,注视着她的眼,“若你心中没有感触,何能够随口念出这样的诗句?”
“心有感触也不关你的事。”楚少楼闷闷瞪他一眼,从坟前走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关注兰漱郡主。她只知,从兰漱郡主身上看到了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的感情,一种异于血脉相连的情,一种她道不出因何而生的感情。回想曾经,可有人对她有过如此深的感情?
乔伊!突然脑海里浮现乔伊在她落海之前紧紧抓住她手的模样。那会是……如兰漱郡主这般……生死相许的感情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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