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仔说:“这样颓废无光的沈少,让我大感意外,说吧,三更半夜把我捞出来,还是在这种地方,有何贵干?”
沈延修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依旧暗如黑洞的窗口说道:“找人。”
虾仔笑了:“大概是个女人吧”
沈延修点头“她叫苏叶,住在这里的四楼A座,你应该有办法。”
虾仔探究般地看着沈延修,笑意缓缓浮起“帮忙可以,但我收费很高的”
“多少你开个数,需要我现在给你写支票吗?”
“那要看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了,我很会审时度势的”
沈延修沉默,然后他听到虾仔长叹了口气:“能改掉的叫缺点,不能改掉的叫弱点,你纵横商场多年,在情场如鱼得水数载,我并不希望一个女人会成为你的弱点,这是一个朋友的忠告”
过了许久他才答“虾仔,很是谢谢你,不过你多虑了,我会担心在意她,并不代表她会成为我的弱点,而是,我可以从她身上找到一种感觉,怦然心动,炙烈如火。”大概还有沉迷其中吧,可这一句他并没有对虾仔说。
虾仔说:“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令你如此大费周章?”
沈延修夹着烟的手顿了一下,跟苏叶认识几个月,自己手机里居然连她一张相片的没有,他突然想起苏叶几天前在香港,玩笑般地跟他说起:“沈延修,你要不要帮我拍张照,以后就算我们形同陌路,也可以留作念想。”
当时他只是觉得形同陌路那几个字听起来太过沉重,撞痛了他身体的某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对她还未到睹照思人的地步,或许只因,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落地生根,而且深埋心间,这个陡起的念头令他无所适从,沈延修突然烦躁起来
“不看也罢,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
他语气的突变令虾仔感到惊奇,继而拍了拍沈延修的肩膀:“平凡的女人也能令你沈少爷魂不守舍,那很多才貌过人的女人可要伤心欲绝了。”
后来,虾仔还是走了,答应了帮他找苏叶,他说,失踪这种东西可大可小,还是早点着手的好。
沈延修突然发现自己很不了解苏叶,关于她的身世背景,家人朋友,甚至还有她对他的确切感情。不了解便身陷其中,他自嘲,从未觉得自己那样不可理喻过。
——
当地的卓玛,名叫普珍,二十多岁的女孩,穿着质朴的藏族服饰,腮边是明显的高原红,笑起来很是灿烂如阳,她就站在出站口举起写着苏叶两字的牌子,苏叶拖着旅行包从站口出来,环视一遍,然后看见牌子,她径直走过去,自报家门。
普珍笑着把白色哈达挂上苏叶的脖子,她说:“欢迎你来西藏,我叫普珍,是这里的地陪。”
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带着藏语拗口的音调,目光明亮地望着苏叶,苏叶直接了当地跟她说“我会在西藏呆上一段日子,能帮我安排行程吗?最好不要太紧凑,我不习惯连旅行都节奏紧凑。”
普珍想了想,然后说:“跟团行吗,最近有个北京来的团队,VIP的,人数也不多,你愿意同行吗?”
苏叶问:“不会是早上六天崔起床,晚上10点还不能落脚的团吧?”
普珍笑着摇头,苏叶又问“那能带我去朝拜吗?”
普珍有点诧异:“你们汉族人通常不信这个的,你是专门来朝拜的?”
苏叶说:“没有,曾经听云南的藏民说过虔诚祈祷会灵验,我只想试试,或许能时来运转”其实这都是托词,她从不信佛,更不信命,甚至有次被母亲强拉去给人看手相,她也是睁大着眼目无焦点地听算命先生念念叨叨,末了她对算命先生说,佛若慈悲,为何无七情六欲,既无情,又如何会普度众生?
普珍笑着说:“我每个月会做一两次朝拜,带完这个团,我带你一起去大昭寺”
苏叶说好,然后随普珍上了车,中型客车,里面已经坐了二十多个人,方上车,普珍就拉着苏叶向大家介绍“这位是上海来的苏小姐,以后会是我们这个团的一员,大家欢迎一下。”
掌声响亮,大家脸上的热情寓于言表,苏叶也只是象征性地对着大家点头,普珍指了指第二排的空位对她说“苏小姐,你坐那里就可以了。”
拉萨河大酒店,距机场一个小时的车程,普珍在车头拿着话筒作自我介绍,然后告诉大家一些高原反应该注意的事项,最后对当地风俗做简单介绍,下面的人在听讲的同时七七八八地聊开了,操着京片子对当地建筑,街头景致大肆评价,苏叶觉得有点困倦,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最后竟真的睡去。
最后她还是被普珍叫醒的,还是那张高原红,灿烂如阳的笑脸,普珍说:“苏小姐,到了,请拿行李下车吧。”
苏叶拖着行李跟上普珍,在酒店大堂里分派房间,最后多出单数的一男一女。
苏叶说:“开个标间,我自己补房差。”
六楼的房间,环境算是清雅别致,拉开窗,可以看见外面灯光照耀下露天席地的寂静。
苏叶洗完澡在吹头发的时候接到普珍的电话,她说,如果出现不良反应随时可以联系她,房间仪表镜的桌面上有应对高原反应的方法,有叫餐电话……
那样的贴心让苏叶感到温暖,她笑着对普珍说了谢谢,随手打开电视,拉萨的地级台,放着很老的一部港片,里面的场景耳熟能详,并不大的雪,许文强撑着伞和冯程程一路前行,雪中漫步,当年第一次看的时候感觉并不强烈,如今重温确是无法救药的浪漫,可是这样一对璧人,在经历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人生之后,终究没能在一起,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天意如此。以前苏叶并不能真正看彻,等心态成熟,历遍沧桑她才懂得,原来,两个人并不是只要有爱情就能在一起,兜兜转转岁月流转间许多东西都不再纯粹,他们错过了太多,以致天长水阔,最后许文强还是死了,大彻大悟,可命运终究没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
有人说许文强很可怜,那么年轻就被乱枪打死,可她竟同情冯程程,如果可以,大概冯程程也愿意悲壮地死去,而不是这样痛彻心扉地怀念一个人,然后用他们并不长的美好时光残喘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