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一阵闷响在寒风中升起,又被寒风吹散。随着闷响的消失,一棵小树倒在雪地中,震起雪花四溅。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在用手中的小斧头把小树砍断。孩子穿着灰蓝色的旧长袍,一双还算新的灰蓝色棉鞋,戴着一顶已经不光泽的灰黄色兔皮绒帽,墨色的青丝松散的绑在脑后,护住露在外面的耳朵。绯色灵动的大眼睛被寒风吹的半眯着,手已经冻得通红,小鼻子也是红腾腾的,时不时吸一下清水鼻涕。
风舞的动作很利索,把小树分砍成段装在背篓里,咬着牙背在背上,在雪地里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中途滑了好几脚,左手按在尖石上,划伤了。风舞探头看了四下无人,右手附在左手上缓缓抚过去,伤口已然消失。又匆匆下山。
来到山下,风舞轻呼一口气。尽管够小心,还是滑了几脚。走上一条大路,人也多起来。风舞要把背篓里的柴卖掉,为受了风寒的老爹抓药。
路边,几个小孩子在打雪仗,看到风舞,纷纷拿着团好的雪球扔向风舞。“快打她!我娘说她是妖怪!我们一起为民除害!”
“打啊!为民除害!”
“妖怪!”
“我不是妖怪!”风舞用衣袖遮着脸,尽量躲着那些用雪球扔自己的孩子们。
“胡说!人怎么会是红眼睛呢?分明是妖怪!说!来人间干什么来了?”
“就是,我娘也说她是妖怪,叫我不要跟她一起玩。”
“就是,妖怪妖怪!打她”一个接着一个的雪球袭来,打在风舞的头上、身上。
“我不是妖怪。”风舞绯色的眼睛里满是晶莹,从小练成的出乎寻常孩子那般坚毅,令的她一脸倔强的忍着不哭。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和这个小妖怪靠的这么近?当心她用妖术伤着你!”声音由远而近,一个脚步匆匆神情慌张的中年女人飞奔而来,拉着其中一个男孩的手就后退,一脸警惕的看着风舞,“我说,小妖怪你没伤到我儿子吧?”
其他男孩已经停手了,风舞放下衣袖,绯色的眸子淡淡的看着女人:“您自个刚刚看到了什么?还要来问我吗?”
女人被问的哑口无言,低头问自己的儿子:“她有没有用妖术欺负你?”
“没有,刚刚我们几个就将她打败了,我们已经算是为民除害了,哈哈哈哈…”男孩拍着胸脯一脸得意。
剪月看着神情有些尴尬的女人,背着柴一声不吭走了。
“就算你刚刚没有用妖术,不担保以后也不会!”女人还在后面嚷嚷,风舞也不理睬。
风舞一岁时被双亲遗弃在莫灵山山脚,被路过的风老爹捡到,又恰逢风雪漫天,故名:风舞。因天生绯瞳与可令的伤口快速愈合的异能,被视作妖怪,村民都躲着她走。七岁时,用异能把一个小孩从摔伤的腿复原,这本是好事,村民们也都渐渐改变看法时,谁曾料想几天后,那个小男孩却无故死于家中。孩子娘亲一个劲儿认定就是风舞害的,整个村子得嚷嚷着风舞是妖怪。从那以后,村子里就像是招了鬼一样,又连续死了几人,这些帐自然是记恨到风舞的头上。‘小妖怪’这个头衔,便一直跟着她了。
集市。尽管大雪纷飞,集市上还是有许多人。风舞找了一处没人的小地方,将背篓卸下放在地上,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嘴边呵气,跺着一双小脚。这大冬天的可冻死人了。
“有人要柴吗?很干的,十个铜板一篓柴,有人要吗?”风舞脆生生的声音好似一颗小石子扔进大海中,面前的行人连看都不看风舞一眼,在他们而言,买妖怪的柴还不如自己去砍,不定哪天她魔性大发,就伤了自己。
依旧没人光顾。风舞缩成一团,盯着背篓中的柴,正计算着家中还有多少铜板,还够老爹抓几次药。
一双黑色绣金线着的靴子就出现在眼中,风舞心中一喜,准是有人买柴来了,“你要买柴吗?只要十吊钱。”眼前是体形肥胖,个衣锦华丽的男子,吃得满脸的横肉,油光满面,三个穿家丁服的男子站在身后,均双臂环胸,满脸的嚣张跋扈,还真应了那句:狗仗人势。胖男子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你问我买不买柴?你知道我是谁吗?”
身后的家丁也笑得欢。
风舞心中过了一遍,摇摇头:“我只是个卖柴的,自是不认识大老爷的。”
男子走到风舞跟前,笑得不怀好意:“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大名鼎鼎的红眼妖怪。据说七岁时就杀了李二家的儿子,还差点将李二的婆娘逼疯,真真是好手段啊!”
“我不是妖怪,更没有杀那孩子。”
男子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也罢,少爷我今儿个也不是来办案的,知道这条街的规矩吗?知道这条街的霸主吗?那就是少爷我!在这条街混的都是要交保护费的,不多不少刚好一两!拿来吧!”
风舞看着男子伸过来的手,方才明白这厮就是以前不经意间听见秦大娘她们口中的那无赖田霸了,可能每次自己都来得早走得早,就没碰上这厮,今儿个倒是走了霉运了。“我的柴都没卖出去,自是没有钱的,家中还有得了风寒的老爹,实在是交不出这一两银子。”
田霸横肉抖动,“交不出?交不出就把这柴抵了,另外在日落之前送十捆柴到我府上,若是送不来,嘿嘿嘿嘿…老子就挖了你这双红眼珠子当弹珠玩。”
风舞吓得一身冷汗,明知这是田霸故意为难自己,现下却也只能先应下来。苍白着脸点点头:“嗯嗯!天黑前送到。”
田霸大笑,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周围站着好些人,均是神情冷然的盯着风舞看,却又在风舞回看时四散开。风舞苦笑,这些人已然在心底把自己当成了妖物,即使在他们面前粉身碎骨,兴许也只换个‘这妖怪活该’的讥笑。或许,他们心中巴不得田霸将她弄死,然后庆幸自己没遭妖怪的毒手。
日落前,十捆柴。若是还未下雪倒还勉强,但此时白雪及膝,山上树木多数也都被冰封了,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风舞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先回家和老爹打个商量妥些。
小人儿背起背篓,快步离开。身后是双双或是仇视,或是恐惧的目光。
风舞顺着大路下去,走上一条羊肠小道,小道两旁现下是些无人居住的房屋,或是坍塌,或是完好的房屋。这些以前都是有人住的,在那个男孩死了之后,人就陆续搬走了。
小道尽头是一间带着矮矮篱笆小院的小木屋,木屋上压着厚厚的白雪,好似要将木屋压塌了一样。周围如同死一般的安静,只有脚踩着积雪‘咯咯’的声音。
风舞快步走过去,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大老远就听到老爹的咳嗽声,风舞心中奇怪,难道老爹睡着了?不会啊,老爹白天不睡觉的,难不成是出来什么事?
风舞心中没来由一慌,将背篓一扔,跑到篱笆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篱笆门。那是一条红线!不,应该说是本应洁白的积雪被什么东西染红,呈一条不规则红色线条延伸到风舞的脚下,一滴一滴,看尽头,红色的东西是从屋内带出来的。
毕竟才十三岁的少女,那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风舞突感浑身无力,只得扒着篱笆门不让自己瘫坐在地。篱笆门不受重,被扯断,这样一来,风舞就直接趴在地上,视线刚好落在面前的‘红线’上,颤着手挖起一块红记,放到鼻下,脸色突变,尖叫着扔掉手上的雪。血腥味!那是血腥味!血?血!老爹!此刻风舞已不在乎什么怕不怕了,她只想留住疼自己的人,留住活下去的理由。
风舞踉跄着跑到门前,蓦然推开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鼻,一地的血花盛开,血的来源,就是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的老爹!老爹身下大片血红四下流淌,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流,延伸到剪月的脚下。屋内的一切也都如龙卷风刮过般,杂乱不堪。
风舞疯了一样冲过去,抱着老爹大喊:“老爹老爹!你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老爹!”
老爹依旧没反应,只是身体并不冷,应是不久前才遭此不测。风舞扬起右手,右手散着红光,附在老爹的伤口上,伤口有止血的迹象,风舞心中喜极,有救了,老爹,不要走,不要丢下舞儿。
约摸过了半柱香,老爹终于动了一下,风舞立马就哭了出来:“老爹老爹,快醒醒,你不要舞儿了吗?快醒醒!老爹。”
老爹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皮,待老爹看清眼前的人时,蓦然一把抓紧风舞的右手,嘴里含糊着:“舞…快走…离开这里…快走…”
风舞不明白,泪眼婆娑的问:“老爹,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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