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胭挠了挠头，垂眸主动认错：“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祁悉璃看了红胭一眼，淡淡道：“只是件旧衣罢了，无妨。请六公主在此稍作等候，我去换套衣裳。”
红胭点点头，乖乖道：“嗯。”
祁悉璃走出屋子，以前曾经服侍过她的灰衣女孩便端了好茶上桌。
红胭看着大厅里唯一脸色正常的灰衣女孩，想了想，出声问道：“刚才我扯坏了的衣服，很贵吗？”她琢磨着，赔一套算了，省得下次来老被人瞪。
灰衣女孩放下茶，垂首恭敬回道：“回六公主话，那衣裳是用金线、银线、铜线及长丝、绢丝，各种鸟兽羽毛等织造的上好云锦做的，是褐家西母送给少爷的庆生礼物。”
红胭听完顿时傻了，那么弱的布竟是那么名贵的缎子吗？更重要的是，那是人家老妈送的礼物。她想赔，也要赔得起啊……
挥挥手，她无力道：“我明白了。”
灰衣女孩行了个礼，退到了一旁。
祁悉璃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进屋时脸上还是淡淡的，看不出生气还是高兴。他让屋里的奴人都退出了屋子，唯留下了灰衣女孩在屋里伺候。红胭随即明白，灰衣女孩是不一样的。
“六公主，这几日宫中可有什么事发生吗？”祁悉璃抿了口茶，淡淡道。
红胭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宫中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的情况。
这三位明争暗斗了那么久，都没什么结果，现在皇帝体弱有病有意立储君，自然更是火药味十足，招兵买马暗杀连连。宫中的氛围也是悄然而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未若，呃……二皇子认为还不到时机，这几日并无动作。大皇兄近日被揭发受贿，被父皇一气之下软禁了，皇后娘娘为此郁郁寡欢。四皇子与榕贵妃似乎有些焦急，这几日与右丞交往密切。”红胭掂量挑拣着用词，仔细观察着祁悉璃的脸色。
祁悉璃微皱眉，问道：“大皇子之事已彻查了吗？”
红胭道：“正在调查中，听说已经拽出了不少朝堂中臣。若细查下去，恐怕会牵扯过多。”
祁悉璃道：“听说今日皇体欠恙有意立储君，这事是真的吗？”
红胭想了想，道：“一半一半。”
祁悉璃细细听完，点了点头。拿起茶盏吹了吹，轻抿了一口，他淡淡道：“除了这些，六公主还有话要和我说吗？”
红胭被话语中透露出的淡淡杀意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这少年竟然那么快就察觉了端倪？半真半假的话总是最难判断的，他是怎么确定她在说谎的？
不行，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先打浑过去再说。红胭面不改色，只是温和笑笑，道：“武安愚笨，不太明白祁公子的意思。”
祁悉璃拿出一只瓶子，凝视着红胭淡漠道：“六公主谦虚了。我相信，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那般漫不经心，却满含深意。
红胭明白那是解药，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缓心口钝痛无法顺畅呼吸的不适感。可心脏还是越跳越快，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身体上的痛苦，给精神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毕竟，她已经被那教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了大半天了。能忍到现在，不过靠的毅力。不夸张的说，她现在痛得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不过，她并不打算投降。
抿了抿嘴唇，红胭对上那冰冷的眸子，咬牙忍下痛处，一脸平和道：“祁公子手上拿的，并非我真正想要的。至少，它还不值得换取我想要的。”
祁悉璃看着一脸安静微笑的红胭，那双眸子像看透了世间所有般沉静如水的看着他，没有愤怒，没有害怕。只是那么坦然的望着他，无所畏惧。
“有趣，你想要什么？”祁悉璃星眸微眯道。
红胭站起身，走到祁悉璃面前，跪下恭谨道：“我只要自由之身。”
祁悉璃道：“你并未受人监禁。”
红胭摇摇头，道：“我只希望事成之后，可以离开京都是非之地。这对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祁家销声匿迹已有十年，可根却早已深埋于世，此次出现相必绝非偶然。我会完成祁公子的愿望的，还望公子也能成人之美。”
祁悉璃沉思半晌，最后将解药给了红胭。
红胭接过药，知道这事就这么成了。不过，如果不是因为未若杀了六公主，急于找人顶替，她恐怕没那么容易活着出去。吃下药，胸口果然舒服了大半，她松了口气。
祁悉璃冰冷的眸子一直盯着红胭，道：“你是谁？”他确信，眼前的人并不是林雪颜。尽管，他所有调查的结果都告诉他，她是林雪颜。
红胭只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你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你。我的故乡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祁悉璃抿了一口香茶，淡淡道：“确实如此。”
红胭临走前，向灰衣女孩要了样东西。
虽然，祁悉璃很没人性面不改色的拿毒药威胁十岁小女孩，但一码归一码，她抓破了他的衣服确实是她不对，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的。那破衣服，还是拿回家缝缝看吧，虽然她的刺绣从来没合格过……
回到宫里，红胭听到了一件大事。在她不在宫里这段时间，二皇子遇刺受了重伤！
红胭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吃了一大惊。第一个反映就是，骗人吧？！那个人竟然会因为遇刺这种事而受伤，这种概率不比猪吃了老虎大多少。想想那天，她半点声息都没有，他就将她的行动掌握得一清二楚，这种人是那么好惹的吗？
红胭下意识觉得，其中必有阴谋隐情。
吃过中饭，红胭决定去探望病号。虽然她已经决定不会帮未若了，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受伤了，她还是觉得心疼的。
那个华丽屋子还是那么大那么暗，屋里空荡荡，角落里点着几盏昏暗的灯。屋里弥漫着淡淡的上好檀香，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纱帐被全部挽了上去，不再像无所依附的女鬼般飘来飘去。
走到屋子的深处，她看到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虚弱的男子。
未若躺在宽大的床上，唇色苍白，喘息不均，脸颊有有不正常的红晕。这样的虚弱又有些妖艳的他，似乎更美了几分。
他身穿贴身的墨色丝袍，那比丝绸更加柔顺的三千青丝零乱的散在嫣红的床上，慵懒的倚在垫子上，比夜更深沉的眸，直直的看着红胭。
“你来了。”他微笑道。
红胭神色复杂的看着床上虚弱的人，恍然回到了那一天。
那日，也是这个在这个屋子里，也是那么暗，也是那么空荡荡，她抱着那个一身青紫淤伤昏死过去，却美得如娃娃般的孩子，眼里不停淌着泪。她感觉，自己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不让那个孩子再受伤害。
而如今……
红胭笑笑，轻声问道：“你又在耍什么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