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这个香囊是哪来的?”
东莪缩在奶娘怀里不敢吱声,五福晋没有东莪的心机,仗持自己家世不凡,在王府地位卓然,只凭一腔子直心肠做事,抢白道:“是董小宛的!”
多尔衮早就猜到一二,如今听五福晋说出来还是震惊了一下,蹙眉道:“她的东西怎么会到东莪身上?”
五福晋见多尔衮脸色已知自己快成功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三日前午后臣妾带了东莪在上林苑凉亭里赏花,巧遇董小宛,她说入府的时候让东莪受惊了,心里对不住,就送了这个香囊赔罪。东莪小孩性子,哪里会跟人记仇,也就欢欢喜喜收下啦,此后就一直戴在身上,连生病了也放在枕边以便随时把玩。臣妾也没当回事,谁知这里面竟保藏如此大的祸心?她这是想让我们睿亲王府绝嗣啊!王爷,您可一定得为小格格做主啊!”五福晋说着扶了扶鬓边松散的一支赤金凤穿牡丹红宝步摇,那上面的红宝石在如昼的灯光里摇曳着森冷的光芒,如血色的眼。
“东莪,你额娘说的可是真的?”多尔衮面沉如水,眼眸中蕴着一股怒意,盯着眼神闪烁的东莪。东莪在肥胖的奶娘怀里抬起头,轻轻点了一下,圆圆的大眼一眨,就是一颗泪珠,怯怯地道:“阿玛,女儿不敢扯谎,这香囊确实是董姑娘给的,女儿好喜欢上面的桃花……”
五福晋略嫌丰腴的体态在窄袖高腰旗装的修饰下更见圆润,敷了层层脂粉的脸白的像从面案上拎出来的白面团子,颊上红红的胭脂铺了圆圆的两朵,应和着唇上海棠胭脂,将那原本有些英气的面貌打扮成不伦不类的华靡,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如昨日黄花。多尔衮见她靠近不由后退了两步,想了想不妥,又站定。
粗枝大叶的五福晋没有看到多尔衮身体语言表达出来的嫌恶,柳眉一竖道:“王爷,不要再犹豫了,这种蛇蝎心肠的歹毒妇人就该处死!让臣妾命人去把她带来看她还有何话说?”
多尔衮没有出声,眉头却已打结。五福晋跟了多尔衮四年多,早已对他的脾气掌握的一清二楚,一扬脸,琴儿带着另一名宫女便领命而去。
东莪躲在奶娘怀里笑得好不开心,肩头一阵阵抖动,多尔衮误以为她在抽泣,将她抱过来。“乖,别哭!一切有阿玛!”
纳兰明珠早已从五福晋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也细细问过张太医,一切都没有破绽,内里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面上还要装作不动声色。如今听五福晋的口气不由心中一凛,走上前跪在多尔衮面前道:“王爷,董姑娘没有要害小格格的理由,在王府谁都知道小格格是王爷的心头肉,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傻到去加害她?再说害死了小格格对董姑娘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董姑娘一向聪明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五福晋和明珠的母亲原是表姐妹,有了这层关系才叫了他来,谁知听他的口气竟在为董小宛开脱,不由狠狠瞪了明珠一眼,目光淬火,恨不能在他背上烧出个窟窿。“明珠,这是王府的家务事,你一个外臣不便插嘴,跪安吧!”
纳兰明珠仿佛没有听到五福晋的话,继续求情道:“王爷请三思啊!董姑娘她断没有谋害小格格的理由啊!”
多尔衮不发一言,静静望向门口,不多时,董小宛就被琴儿带到。
发髻散乱,鬓斜钗歪,被琴儿推推搡搡推进来,进门的时候险些撞上一名王府侍卫。那侍卫处于好心伸手去扶,因碰到了她的腰而面红耳赤。
纳兰明珠向来温润的脸瞬间变了色,春水般的眸子罩上一层寒霜,睇了琴儿一眼。
五福晋见多尔衮沉默不言,走到董小宛面前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董小宛身子如风中飘摇的小花,受不住这力道,摔倒在地上。明珠想要去扶,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她是王爷的女人,他这一辈子都只能看不能碰的女人,早在金陵醉春楼她拒绝他的那天就决定了两人日后的关系,他一日都不敢忘,却一日都管不住自己的心。
“跪下!”五福晋一扬脸,琴儿和棋儿过来别着董小宛的手,粗鲁地将她摁跪在地上。
董小宛抬起倾国倾城的脸,冷然一笑,高贵而冷艳,如一枝怒放在风雪中的寒梅,傲霜欺雪,独自伫立枝头。
多尔衮将东莪手上的香囊丢到她面前,冷冷不带一丝温度,沉声道:“这可是你送给东莪的?”
“是!”董小宛冷然道,清冷中只有一股雍容华贵,仿佛此刻不是跪在地板上等候命运的审判,而是在华丽盛宴上端坐的公主,一派天家仪范。居于上风的五福晋被她高贵雍容气度所摄,竟没有再出言刁难。
“里面的东西可是你放的?”多尔衮依旧语气中飘出一丝危险的味道,空气为之凝滞。
“是!”董小宛没有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再次承认。
“董姑娘,你仔细看看里面的东西再承认不迟啊!”纳兰明珠失去一贯的冷静宁和,着急地道。
“不必了!”依旧冷若冰霜,董小宛扶了扶即将垂下来的云鬓,云袖垂落,露出半截凝玉般的皓腕,在淡淡的灯光下透明着莹润。本该如雪如玉的手腕上一道青紫的淤痕格外触目惊心,董小宛以眼角的余光偷觑多尔衮,如愿看到他的脸抽搐了下。
“那你可知道那里面的椒荆花有毒?”多尔衮再问。
“知道!”董小宛答。
五福晋喜上眉梢,道:“王爷,既然她已经承认了还跟她罗嗦什么?咱们摄政王府可容不下这种歹毒的女人,这种女人就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东莪从多尔衮怀里下去,走到董小宛面前,大眼含着泪,怯怯地问:“你为什么要害我?我那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