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放下手中的书,眉头微蹙,说不出心头是喜是怕。费尽心机筹谋,不过是为了这一刻光明正大进入,一旦踏出一步,她的青春、她的骄傲、她的尊严都将埋葬在这繁华宫阙,再也回不到当初。
这一声到了,她金尊玉贵的公主生涯、名动天下的名妓身份都到了头,如今不过即将要成为这睿亲王府的一名侍妾,王爷身边可有可无的女人。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在这深似海的王府牢牢站稳脚跟,深深吸引住这个天下间最有权势男人的视线,他玩弄她的身体,她玩弄他的权柄。
接着一声惊呼就被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低眉顺眼的车夫挑着帘子,目不斜视打着帘子侧过身子让出空间,多尔衮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笑语宴宴踏着侍卫的背下了车。
一把伞撑开在他们头顶,却是那红着脸的温润青年纳兰明珠细心周到,顾虑午后的阳光毒辣,自己顶着阳光为他们撑伞,口观鼻、鼻观心侧着身规矩而行。
“你身子弱,经不得劳累,本王抱你走!”多尔衮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贝壳般的耳边,激起一阵寒栗,她的耳立刻烧红如天边那抹焕彩流金的晚霞,滚烫如偎着暖炉,温热只停在耳上,身体依旧冰冷如寒玉。
“王爷!”董小宛害羞地将娇美的脸儿埋在多尔衮胸口,对他的骇世惊俗行径大为惊骇,转念一想自己的目的,咬着嫩如春花的唇硬是扭过脸,将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脸蛋对着王府门口迎接的花团锦簇的数十位华服丽人绽放一抹娇媚的笑。
那些都是他的妻妾吧?端的是粉面修额、环肥燕瘦各具风姿,有几名年龄稍长的眉宇间隐含英气,体态高挑健壮,很有北方女儿的英姿,几位年轻的袅娜多姿、艳丽妩媚别有一番风情。
他对她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很快她也会成为站在门口殷切翘首企盼夫君回家的一员吧?董小宛红唇弯出一朵笑花,她永远都不会是那群女人的中的一员,因为她经过了四年专人调教,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恭迎王爷回府!”睿亲王府大福晋博尔济特惠兰端庄娴静,对多尔衮怀里的美女没有投注一眼,波澜不惊似寻常,福身施礼。
其他侧福晋、格格、夫人们可就没有她的定力和修为了,纷纷偷偷将眼瞟向董小宛,或是惊叹,或是嫉妒,或是不屑,随着大福晋福身下去,齐齐道:“恭迎王爷回府!”
多尔衮澹澹一笑,对大福晋惠兰点了点头,“起来!别在门口站着了,日头毒,进去吧!”
“是!”众位福晋们起身,没有动,一切以大福晋为风向标,她不动,她们自然也不敢动。
人群里窜出个小小的粉色身影,扑到多尔衮脚边,“阿玛,东莪想你了!”
多尔衮朗笑,将董小宛放在地上,倾身抱起八岁的独生女儿东莪,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宠爱之情溢于言表,“阿玛也想你了,你乖不乖?有没有听额娘的话?”
粉雕玉琢的女孩灵动的大眼在董小宛身上转了一圈,皱皱鼻子童声童气地说:“东莪好乖的,不信你问额娘。”她的额娘朝鲜宗亲李善熙是个娇俏的丽人,个子小小,脸庞只有巴掌一般大,一双大眼微挑,格外勾人。她扶了扶鬓边的凤穿牡丹赤金嵌夜明珠步摇,笑得如衣饰一般华丽,并不接过东莪,只上前两步微微福身,半是埋怨半是娇嗔道:“是,你最乖了,骑着千里白跟皇上赛马输了还耍赖哭鼻子,最后还是皇上赏了件西洋宝物才哄好我们的东莪格格!”
福晋们一阵轻笑,多尔衮也笑得开怀,宠爱地伸手捏了捏东莪俏丽的鼻子,一家人相处融洽、其乐融融。看在董小宛眼里有些许辛酸,她生长于宫廷,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父爱亲情,父皇偶尔看她一眼、问一两句功课便是她最开心的时候,这样的拥抱和宠溺与她生平从来不曾见过。
丑事被人曝光的东莪俏脸飞红,在父亲怀里撒娇,对上董小宛平静的眼波道:“阿玛,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多尔衮将东莪放下,拥着董小宛肩头,含笑道:“是你的新姨娘,你喜不喜欢?”
东莪皱皱鼻子,拉着董小宛的手很是热情的样子,满脸欢喜,眨着星子般的大眼天真地说:“喜欢!姐姐好漂亮!可是她看起来跟多尔特哥哥差不多大,应该是嫂子才对啊!”被称点到名的十三岁华服少年是多铎过继给多尔衮的养子,他听到这话身子一凛,盯着董小宛的眼眸一喜,转瞬看到多尔衮泛青的脸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大福晋身后。
斗争从这一刻这个小女孩身上就开始了。
董小宛看着这个小女孩心里生出一种怜悯,对她的小小计策莞尔一笑,生在皇家王室自幼浸淫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只有适应才能生存,不害人只能等着被害,小小年纪能有这般修为当着实不可小觑。即使自幼生长在宫廷的她自问这般年纪也没有这种心智,看来这条路比预期的更难走,可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可惜她错算了多尔衮对她的深情。
多尔衮俊彦一沉,沉声道:“混账!谁教你说这种话的?阿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李氏?”
李善熙惊慌失措鬓斜钗摇,连忙拉着东莪跪地告罪,“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东莪年纪小不懂事,被宠惯了,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臣妾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臣妾……臣妾从来没有教过她说这些啊!请王爷明鉴!”说着强按着东莪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其他福晋、格格、夫人们幸灾乐祸或唇亡齿寒,俱都吓得不敢言语。
咚一声,母女两人抬起头来时额上都磕出血来,粘稠的血珠顺着东莪白嫩的脸颊滴落,小姑娘疼的流出眼泪。李氏丝毫不顾及女儿的疼痛,按着女儿继续磕头认错。
“够了!”多尔衮一把拉起东莪抱在怀里,大福晋疼惜地以锦帕擦拭她腮边的血渍。多尔衮鹰眸一寒,对李善熙说:“放肆!谁准你伤害本王女儿的?有你这样的母亲很难教出有皇家仪范的孩子,以后你就不要带东莪了,韵容,东莪交给你了!”
膝下犹空的五福晋大喜过望,立刻跪地谢恩。李氏仍跪在原地,勾人的大眼盈满了泪水,大颗大颗滚落精心装扮的粉面,混合着胭脂水粉滴落樱粉色的华服,洇开如一朵出墙的榴花。她没有哀求试图将女儿要回来,只是不断地告罪。这倒出乎董小宛的意料,正常情况下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会乱了方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哭哭啼啼的纠缠正是丈夫所讨厌的,往往会弄巧成拙。她如此镇定倒真显出心机和聪慧,董小宛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东莪大概是被父亲的暴怒吓到了,一声不吭缩在多尔衮怀里,长而翘的睫毛上犹自沾着泪珠,楚楚可怜。和其母一样,她也没有开口向父亲求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大福晋柔柔道:“王爷何必跟小孩子计较,东莪还小,又不认识董姑娘,说错一两句有什么打紧的?切莫气坏了身子。”说完瞟了董小宛一眼。
董小宛会意,微微福身施礼,轻轻拉了拉多尔衮衣袖,曼声道:“王爷,小格格受了伤需要尽快医治,还是先找大夫来看看吧!日头这样毒,小宛也有些不适,莫如先入府再说吧!”
一句话提醒了多尔衮,轻唤:“明珠!”纳兰明珠走过来施礼,腰还没弯下去就被叫起来。
“你速速抱东莪去给太医瞧瞧,千万不要留下疤痕!”多尔衮说着把东莪交给纳兰明珠,纳兰明珠抱起东莪火速离去。
吩咐完了这些,多尔衮再度抱起董小宛,低头看着她被太阳晒得略显红润的小脸笑道:“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董小宛有些晕眩,不知是被阳光照的还是被他的笑容炫的,不敢看他刀刻斧削般深刻的脸庞,不敢沉迷他脸上难得的宠溺,低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弯弯的黑影如下玄月投在她脸上。
怀中的少女目如春水,带着严冬冰雪的冷冽,娇羞中蕴着清冷,融化钢铁一般的英雄心肠。她凝脂般的肌肤在太阳光下莹润如玉如琉璃,微微散发着半透明的光泽,嫩的要滴出水来,粉红的唇如樱桃般诱人,削尖的下巴秀丽优美,修长雪白的颈项在衣衫半遮半掩下延伸至胸前的起伏。多尔衮的心擂动如鼓,喉头一阵发涩,鼻尖传来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不同于任何脂粉香气,淡淡如一缕桃花香甜,多尔衮压抑一路的火焰在此刻燃起。
“你们都各自回去吧!今个儿本王累了,明日再接风洗尘吧!”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肩辇。
“是!”大福晋在他身后福身,她永远都是那么端庄娴静,如摆在神龛上的观音菩萨,眼神平和似看不见多尔衮对新宠的娇纵。其他福晋、格格、夫人们各自跪安,扶着丫鬟的手上了各自的肩辇回院。
多尔衮怀里的董小宛看了看天,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白云不断变换着形状,时而如苍狗,时而如棉絮,边缘被太阳光镀亮如镶了一层金边,璀璨繁华如这金碧辉煌的王府。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么美好的天空了,以后,她的世界就是这雕梁画栋中的一角,属于身边这个男人的一角。
顺治四年五月十六日,她正式进入这个满清实际决策机构——摄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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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喜欢甄嬛,所以一冲动也写了个宫斗+复国的。历史剧,不玩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