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夏合欢心中突然窜出一股无名火，可能这火气在心里已经压抑了好久，只不过终于忍到了临界点一下子爆发出来而已。
“包括妈妈，包括我，甚至家里的佣人，每天都要看你的脸色。虽然我不知道妈妈和你之间有什么心结，即使不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对一个老人起码的礼貌和尊重也做不到吗？有些事情就算自已不高兴、不喜欢、不愿意，为了别人的感受好一点，不是也得做吗？”
她一口气地说完，居高临下地对着季远歌的侧脸，眼看着他的眉毛渐渐拧成了一团。
“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些，我对人态度怎么样，是我自已的事，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还有，就算你的感受不好，也是你自找的，我没有招惹过你。”
季远歌稍微转了下身，抬头看着夏合欢，脸上挂着不屑一顾。
“你大可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无所谓的，我只希望你能在乎一点妈妈的感受，难道你就是为了让她伤心难过，才住回家来的吗？”夏合欢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哼，妈妈”季远歌语带讥诮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叫得可真够亲热的，说到这个，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你到底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每天对她做出那么一副做作讨好的表情，让人作呕，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发自内心的高兴，喜欢，愿意？”季远歌侧仰着头看向夏合欢，眼里带着一种恣意的轻蔑。
还没等她反应，他转回头不再看她，同时嘲讽地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愿意就说不愿意，为什么要那么虚伪？”
“人活着只能想着自已的感受吗？不愿意装作愿意，不高兴也说高兴，对我来说就象呼吸一样自然，你说我虚伪也好，但至少我不会伤害到别人。”
夏合欢的脸因为他的嘲讽而涨红了，连带着小巧挺翘的鼻头也微微地泛起了红。
“那是你的逻辑，在我的逻辑里，我宁愿被真相伤害，也不要被谎言欺骗，我已经受够了欺骗。”季远歌猛地站起身，转过身正视着夏合欢气急败坏地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眼里正升腾出的怒气。
他有意把身体站得笔直，可以站在更高的视角俯视着她，而她微仰着头，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下巴。
夏合欢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但她的眼神却依然执拗倔强地直视着他：“那隐藏呢，难道就不算是一种欺骗吗，隐藏自已的真心，在乎说成不在乎，关心装作不关心，伤害别人的同时也让自已不快乐，你一直是这么活着的吗？”
她一口气说完，发现季远歌的眼睛已经瞪圆了。
拳头攥得嘎嘎作响，牙关紧紧地咬着，仿佛在竭力地控制着呼之欲出的怒火。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忐忑地等待着他的爆发。
但出人意料地，最终他却没有发作。
相反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暗哑着嗓子说：“我怎么活着是我自已的事，不用你管，我现在只想没有人打扰，可以吗？”
夏合欢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就好象站在舞台上唱歌正唱到高/潮部分，音乐突然被人断掉了一样，继续也不行，下台也不是。
愣了两秒，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识趣地拿起包对着季远歌的背影说：“我先走了，刚才如果冒犯了你，对不起。”
季远歌没有答话，把脊背挺得直直的，直到听到她关上门的声音，才缓缓地，若有所思地在季远明的床边重新坐了下来。
刚走出住院部大门，夏合欢就看到董樵正远远地走过来。
他穿了件藏蓝色的中长款毛呢大衣，脖子上绕着条黑色的羊毛围巾，衣袂被风轻轻吹起，在人群中越发显得脱俗飘逸。
整理了一下情绪，夏合欢深吸了口气，微笑着迎向他走了过去。
看到她走近，董樵也微微地对着她笑了笑，问：“这么早就要走了吗？”
“没有，季远歌来了，我被‘赶’出来了。”夏合欢自嘲道。
“那看来这会儿我也进不去了，你有事吗？”董樵突然问。
夏合欢略带疑惑地看着他答：“没什么事啊。”
“那我请你喝杯咖啡，可以吗。”
董樵的笑容总会让她感到亲切和放松，眉眼自然地就弯了起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