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的视线移到软轿的内侧,看见一个身形壮硕,表情憨厚的汉子时,都恍然大悟的明白过来。脸上的神情都从好奇惊讶变成鄙夷和不屑。甚至还有行人特意远远避开,像是躲避瘟疫一般。
抬轿的几名年轻侍卫却是面不改色,主要是这样的状况只要大小姐一出门就会发生,他们早就习惯了。而身后的侍女却是不同,心里隐隐知道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目光是针对自家小姐,纷纷有些不快。
相对于众人表情各异,舒服地般躺在软轿中打盹的吴意却完全是一脸悠闲的模样。软轿内部结构很是复杂,里面放置着一张半大的美人榻,可坐可躺,轿壁上安着几个小小的抽屉,最上面一层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珠宝,明亮耀眼。抽屉底层则是专门用来盛放糕点糖果等小吃,浓浓的香味飘散在整个空间中。
宽大丝滑的绸衫从袖口滑落,露出嫩白纤细的玉臂,小巧的芊指捏着一小块糕点,微张着烈焰红唇,小口小口优雅的吃着。
一众侍女虽然心里对于路人的态度有些不满,更多的却还是将要去芫湖边踏青的美好向往。可是,四名侍卫却抬着软轿往与芫湖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心中均是纳闷。
粉红有些按捺不住,稍稍加快脚步,上前一步,走到软轿旁边,轻声开口:“小姐,我们不是要去踏春吗?”
半晌,轿帘微微挑起,露出一截玉臂,一张侧脸若隐若现。
吴意执起放在一旁的绢帕小心地擦了擦嘴,脸上笑意盈盈,“小粉红,我们正是要去踏春啊。”声音顿了顿,芊指往一侧指了指,“那不就是踏春的好地方吗?”
粉红顺着自家小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一阵怔愣,那里赫然是一座别致的阁楼,门檐上悬着一块牌匾,“轻尘阁”三个字龙飞凤舞。
“小……小姐,”粉红开始结巴,顺带脸上开始出现红晕,“这里是小倌馆呀。我们不是……”声音戛然而止,侧过头,见自家小姐正戏谑的看着自己,这才明白小姐所说的“踏春”。
软轿停下,微微倾斜着,一名黑衣侍卫挑起帘子,恭敬地弯着腰站在一旁。
盈盈素手探出,紧接着是一双精致小巧的金莲,然后便是美艳动人的牡丹发式。
旁侧不知情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恨不得立刻就一睹这美人的芳容。
佳人终于站起身形,众人一看正脸,顿时倒吸一口气。一张脸上涂抹得五颜六色,浓厚的胭脂味还未靠近就散发了出来,直让人呛鼻。不由得纷纷失落着躲开,一边在心里惋惜着可惜了这么一个让人遐想连篇的窈窕身姿。
吴意抬起头,一眼扫过四周光景,却见原本热闹的阁楼前面瞬时鸦雀无声,不由得笑了笑。
“桃子美人们,不要杵着了,跟本小姐进去吧。”
玉臂一挥,轻抬脚,款款而行,朝阁楼走去。
一众侍女留在原地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也来不及在心里发挥各种情绪,急急跟在鹅黄色背影身后,入了阁楼。
阁楼的第一层却是热闹万分,歌舞升平。一众恩客正坐在桌前一边欣赏着曼妙舞姿,一边畅饮淋漓。
吴意入了门,一众眼光便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先是落在她身上,紧接着又扫过她身后的一众美人,之后便低低地笑了起来,看向吴意的视线中带着暧昧和鄙夷。
吴意恍若未见,站定身形,目光看向二楼,便见最右边的窗口探出一个侧影来,见她的视线看上去,猛地回身,将窗户关上。
吴意挑眉,唇边笑意更浓。
很快,便有一道有些臃肿的大红色身影急忙走了过来,满是沟壑的脸上堆满了胭脂,与吴意脸上的五颜六色一对比。立马让旁人觉着,这云如花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从吴妈这里接受“轻尘阁”的生意。
“呀,这不是云大小姐吗?好久未见了呀,尤妈妈真是想念小姐呀。”
尤妈不愧是青楼摸爬打滚多年的老鸨,还未开言,先给了一个无比谄媚又让人感觉不到谄媚的笑容,紧接着便是热络的问候,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吴意继续笑,“是啊,这一向身子不好。”
这话说得含蓄,不过在场的人却都明白,无非是指云大小姐心心念念的小倌朝华公子在她茶中下了毒。
尤妈脸上有些尴尬,不过立马又转换过来,带着一脸心痛的表情,“大小姐,是小人的错,小人没想到朝华竟然是个白眼狼,大小姐待他那样好,他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幸好菩萨保佑小姐大吉大利,平平安安的,不然……小人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说到最后,竟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哽咽着哭了起来。
吴意也露出一脸难过的神色,心中却暗笑,这尤妈果然不简单,刚才一番话中自称立马变成了“小人”,还演技唱作俱佳,要不是知道她是青楼老鸨,能哭能笑笑,还真会让人觉得她对云大小姐是忠心耿耿。
“尤妈不必自责,”吴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怪朝华公子,是我没有好好待他。”
尤妈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进而又恢复平静,摇着手说“哪里哪里”。
吴意继续叹气,“尤妈,我今儿来阁里,是想见见幕月公子,朝华生前与幕月关系最好,我想……”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尤妈瞬间明白过来,脸上又换上一脸笑意,点点头,亲自招呼着吴意往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