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月下一人,不疾不徐地摇着象牙扇,翩翩似谪仙。
“属下赶去玉面观时,发现观中尸体遍地,不知为何竟惨招灭门之祸。而尸体仍温热,说明歹徒行凶不久,于是属下兵分几路,却只发现一块血迹斑斑的七转玲珑。属下大胆猜测,灭门玉面观之人与偷盗村中七转玲珑之人应该是同一伙人。”跪着的那人毕恭毕敬地将一块散发着幽蓝光的石头举过头顶。
晋安拿起这块石头细细看了一番,听着属下的猜测,轻笑一声,“依你看,玉面观在武林中名声如何,地位如何?”
“玉面观一门以‘迅疾如风,无影无踪’的鬼影拳为看家本领,虽说称不上精深奥妙,但此派向来远离江湖是非,鲜有仇家……难道……”那人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主上!难道,那日在客栈外小树林袭击您的并非玉面观之人,而是他人乔装。”以主上的武功修为,论当世也难有敌手。区区一个玉面观,想暗杀主上,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玉面观素来与主上井水不犯河水!
晋安不疾不徐地轻摇玉扇,“玉面观远在千里之外的漠北,而灵石在长江被盗不过两个月。若是歹徒中有一名怀孕的女子,依你看,从长江至玉面观最快需多少时日?”
那人道,“去漠北的道路多干旱风沙,即使以属下的脚程,日夜不休,最快也需十日。倘若有怀孕之人随从,只怕最快也要三月有余。只是主上如何得知,歹徒中有怀孕之人?”
男子耳畔传来颜笑清清浅浅的声音,“这香囊中有细辛、白芷、丁香、甘松、苍术,都是些寻常香料……若说奇怪之处,这香囊中似乎少了常见香料——麝香、冰片。虽说麝香、冰片十分名贵,但这香囊缎面乃是千金难买的云锦做成,可见香囊的原主人非富即贵。那么刻意地省去‘引人小产’的麝香、冰片,也许说明这个香囊的原主人怀有身孕。另外,这香囊上绣的这株并蹄莲,正反两面皆有图案,针脚细腻,小巧精致,栩栩如生,似乎是苏绣中双面绣的技法,也许原主人乃是苏州人氏。”不由失笑,没想到他的晋夫人不仅精通医术,更有女子少有的聪慧剔透。
晋安扔给那人,那个从族主那里得来的香囊,并未解释属下的疑问,分析道,“放置灵石的密室甬道最多仅容一名瘦削男子行走,而哪怕是熟悉密室情况的族主,由入口走到密室内部,也需足足一刻钟。若是一个来回,最少也需两刻钟。而在灵石失窃前的两刻钟内,看守灵石的守卫刚刚查看过灵石情况。假设有两名盗贼一前一后进入,加之甬道如此狭窄,短短两刻钟,根本无法使两名盗贼成功脱身,所以盗贼不仅是单枪匹马地闯入密室,而且仅用两刻钟就得以脱身,可见身材娇小,轻功不俗。这个香囊是在盗贼逃脱时不甚遗落的,它的原主人极有可能是位怀有身孕的苏州女子,去细查。”
那人惊道,“若是这样,盗贼与灭门之人难道不是一路的?属下马上去查,满足”怀有身孕、身材不高、轻功不俗“这三个条件的苏州女子。”灵石被盗不过两月,就出现在歹徒三个月才能到达的漠北,不由暗自赞道,主上好谋算。
“而你们到达玉面观时,尸体还未凉透,歹人却遗落灵石,这未免太过凑巧。”
“难道说,歹人故意遗落灵石,好嫁祸于偷盗村中灵石的贼人?只是歹人为何要嫁祸他人?”
晋安把玩手中这一块的灵石,若有所思,“这七转玲珑也许并非只有七块。”
还有,前几日他从夔门山尖探测地形,发现在村落正南方十里之内,果然有一处广阔的土壤肥沃之地,在这“裸岩”遍布的地形中,实在是“肥沃”地特别扎眼。可见,这片土地乃是“运土至此”而成,此为一。
那日他进入暗道时,发现用石头修筑的密道打造得十分平整光滑。而反观之村中的水井,同样是用石头堆砌,却粗糙不平。可见,这条密道,并非村中人的技艺所能打造,此为二。
凡此种种,都可以断定,在这个小村庄的背后,有人撑腰。
男子仍是不疾不徐地轻摇玉扇,轻笑了声,原来这个属大宋管辖的村落,背后的势力竟然是他。不仅拥有富可敌国的身家,还有通天的野心。也只有他,才能源源不断地向村中输送人力、物力,以运送土壤、修筑密道。
月光倾泻,不知是这月色醉了人,还是这人迷了月。
晋安轻轻笑,递给那人一封未署名的信,“今晚务必将此信交给镇西大将军。”在他的地盘上撒野,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一番用心良苦么?
仍跪着的那人接过信,心情却没有这么美好,犹豫再三,还是忐忑地试探道,“主上,前几日我们在琼州的暗探,偶然打听到,锦夜公主打小从娘胎里带了重疾,本该夭折,但元帝不惜动用千年冰棺,以保住她的命,但长年累月的寒气入体……或许她无法为您诞下子嗣。这是您要的引情酒,还请您千万千万三思后行。”难道主上这回真的动了真心,一个女人而已,以主上的风姿,又何必委屈自己!一想起这引情酒的功用,那人眼中隐隐有泪意。
晋安敛了笑意,淡淡道,“我不希望再提醒你,她是‘晋夫人’。”说罢,拂袖而去。
眼见离中元节只有三天了,可这彦公子与夫人每日不过是弹琴吹箫,好不自在,心急如焚的族主终于坐不住了。
“彦公子,鄙人所托之事,可有眉目?”一大清早,族主就堵上门来。
晋安依是笑,“族主何必如此心急?好事,总归多磨些。”
族主还想问些什么,却不敢多问,只得心急如焚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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