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吧。”容氏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贵儿那人,我知道,无人犯她,她也不会去主动攻击别人。”
“娘,你怎么能帮她说话呢!我才是你的女儿啊!”米安大叫。
容氏扫了一眼身边服侍的婆子,婆子躬身退下了。
“听说过笑里藏刀吗?听说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容氏用手指点着米安的脑袋教育,“谁让你跟她作对了,从现在起,你要对她好,等到恰当的机会后,再给她致命的一击。”
“可是,你让我突然一下子就转变态度,她一定不会相信的。”
“我们母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等时机抓住她的小辫子。”容氏呵呵笑着,“那个沈公子,在他面前多留点好印象,别让贵儿比下了。”
……
夜晚,难得见一回面的米盛来到了容氏的房内。
容氏殷勤地上前,帮他摘下冠帽,脱去外衣:“老爷,您为这一大家子操心操力,真是幸苦。”
米盛没有回答,坐在软塌前,把玩着香炉。
“王家嫂子,快给老爷准备热水沐浴。”容氏对门外的婆子喊话。
不大一会儿,婆子带着几名丫鬟,拎着热气腾腾的木桶,鱼贯而入,走进屏风,将热水倒入浴桶里。
容氏见浴桶水满,伸手试了试温度,向着米盛殷勤道:“老爷,洗澡水好了,就让妾身服侍你沐浴吧。”
婆子丫鬟们关门而出,房内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俩。
米盛嗯了一声,由着容氏将他身上的衣物除去。
米盛趴在木桶上,容氏在他身后搓洗着后背,力道均匀适中,舒服地眯上了眼。
容氏见时机已到,在他身后嘤嘤泣出了声响。
“你怎么啦,好好地哭什么?”米盛果然闻声询问。
“妾身难过,”容氏擦擦眼泪,用怀中的丝帕搓搓鼻子,“大姐去的早,妾身跟随老爷多年一直没正名份,如今在下人的眼里越发可欺,那些个婆子们表面上对我恭敬,背地里都在嘲笑妾身。”
“或许,妾身应像玉镯丫头,早早西去才好。”容氏又下了一剂猛药。
“那些个婆子,最爱在背后嚼人舌根,理会她们作甚?”米盛皱着眉头劝告。已经死了个玉镯,他可不希望这大院里再有人寻短见。
“老爷有所不知,妾身无所谓名不名份,”容氏拿起一旁的皂角均匀地涂抹到米盛身上,“只是可怜安儿,她是妾身所出,妾身没有名份,这安儿一辈子只能背着庶出的身份嫁给别人做小妾。”
容氏听米盛叹了口气,再接再励道:“老爷一向宅心仁厚,对贵儿与安儿又一视同仁,老爷定也不希望日后安儿所托非人,到别人家被妻妾欺辱吧。”
米盛闭着眼,仔细思索容氏的话,两人一时之间静默。
容氏也知道该闭嘴时就闭嘴,她的话已经在米盛身上起了作用,只等着米盛想通了,帮她扶正。
将米盛全身上下都搓洗了一道,水温渐凉,容氏侍候着米盛穿衣。
米盛看着容氏头顶上有些花白的发根:“你跟随我多年了,这正妻的位置本来就该是你的。”
容氏心中一喜。
“明日我便上官府要通牒,在祖谱里添上你与安儿的名字。”
容氏喜形于色:“多谢老爷。”
“只是我无子出,这硕大的家业将来会交于何人手上。”米盛穿好内衫,坐到床沿边,伸手拨弄着床帐流苏,“我一直没跟你说,米家有族令,若无子继承待我百年后,家产要移交族上。”自己一心想要纳妾,也是为了留子嗣,保住家产。
“老爷,您是想让安儿招婿入府吗?当作半个儿子?”容氏小心翼翼地发问。安儿心心念念那沈家的小儿郎,沈家定然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入赘。
“我一开始曾有这个打算,”米盛接过容氏递来的茶水,“可那顾公子看不上咱们家安儿。”
容氏纠正:“是咱们家安儿看不上他。”
“不管谁看不上谁,入赘我米家,必须德行过人,又要有贵儿的急智方可。随便找个人来,我可不放心!”
“老爷说的极是,”容氏放下的心又提起,“那没子嗣,这米家……”岂不是要落到别人手里。安儿日后总是要嫁人的,老爷如果在自己之前西去,那自己一人岂不是孤苦无依?
米盛叹:“我正是为此事日夜发愁啊。”
“老爷还记得俊儿吗?”容氏记起了自己那个无良侄儿,“他从小父母早逝,人又机灵。”
“哼!你那个侄子,”米盛也记起了那个贪心的伙计,“他德行败坏,如何能接手我米家米行!”
“老爷都几年没见到他了,这话有失偏颇。”容氏在米盛肩上轻敲,为米盛减轻疲惫,“他自从那次的事件后,回家日夜反思。两年前又娶了房媳妇,品行改了不少,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况且他是我们的亲戚,将来米家交到他的手上,比交到外人手上更能让人放心。”
米盛细细想了一下,应道:“你明日修书一封,让他早早准备,带着他的那房媳妇到我米家来小住几年,我得好好观察观察。”
“是,老爷。”容氏喜不自禁,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求什么有什么。
“对了,”米盛卧躺在床上,又开口了,“你修去的书信中,不可提起我打算认他做儿子的事。”虽说已过去了几年,但一个人的品行端不端正,是由小见大的。米家这一摊子交到他手上,总归不放心。
容氏帮米盛掖好被角,回应:“放心吧老爷,妾身知道。”她一定会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地写给俊儿,提醒他到米家来后多讨老爷的欢心。
她算是俊儿的半个娘亲,多年来,一直源源不断地寄钱给他,连俊儿的媳妇也是她出钱帮讨的。只要俊儿能做上当家人,那她与安儿在这个家中岂不是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