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寂天心本人倒是波澜不惊、不急不躁,在她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死人的身体,有了她魂魄的注入得以一丝生机,生命体征是有了,可是她灵魂与这身体因为那道执念的存在并没完全融合,不发育存属正常,或者待到那执念消散之时才是这身体得以发育之时吧。
漓涧月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内心无法做到全然的淡定,总想要用别的方法让她正常的成长,因为……
有些事情却是她并不知道的,这身体再持续这种状态最多一年也就完全不能用了,死躯是无法承载她那般强大灵魂的依附,到时候她便将魂无所依,要么被强行拉入轮回之道,要么便会彻底消失在宇宙洪荒之中。
这种情况他又怎能允许发生在他面前,距离她打算离开沧澜皇宫的日子也近了,为了在之后能够有更多的时间伴随于她,在数天前他已经离开了沧澜,云霄峰的事务需要提前处理,也正好再去查阅一下古籍,看看能否有别的方法触发她身体的成长不受那执念的限制。
神仙的离开倒是让寂天心感到了有些不太适应,按理说她是一个喜好独处之人,只是这两年来,他们二人几乎没有分离开过,朝夕相处间,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寝殿中的莲香还没有彻底消散,仿佛那人淡雅的呼吸还徘徊在自己耳边,让她感觉安详平静。
“啪!”有些自嘲的将手中的书卷扔到乱七八糟的书桌之上,她怎么也开始有了这般多愁善感的时候了?莫名其妙!
或许是最近没什么事儿做有些无聊了吧!寂天心看着桌上满满的书函,这些是这两年来她为自己异世生存所打造的一个根基,也没什么太大的成就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毕竟这比起现代社会来讲更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想要逍遥快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突然想到自己消失之后会产生的连带反应,寂天心嘴角弯起了一道诡异的笑意,希望那沐傲鸿会喜欢她送上的最后大礼吧,其实他对自己有杀意也多次实施是完全没有错的,她也并不计较,为帝者本不该有妇人之仁,可他却是不该动自己的身边人,那绯羽也算得是这异世能入她眼之人,总是要护着一些的。
随手拿起桌上一块木牌把玩着,如果沐傲鸿此时在此,必定会惊骇莫名,冥王令?
据说:冥王令出,被索命者,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翰墨大陆近一年来兴起的一个恐怖的杀手组织“冥域”的索命令。
这组织实在玄乎诡异,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三国原本各大杀手组织的精英全部招揽到了麾下,甚至还有那些成名以久、桀骜不驯的独行杀手也囊括于其中,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人头买卖,没有道德是非,只看你出不出得起与之相当的价格,只有一点……
凡与沧澜小皇后有关的买卖皆是不接,若是执意要买,代价是买命者九族的项上人头,还不能保证成功,如此夸张的不平等代价,有人肯付出那才是真的脑袋出了毛病。
若问缘由?天命之后,天师亲定,他们虽做的是人头买卖却也是循天道而行,执意违天必遭其报,又怎可为一单小生意逆天而为。
多么让人哭笑不得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让人想要见识一下他们的首领到底是何般风流人物,可惜,就连冥域中大多数的杀手也是没有见过他们伟大的冥帝,见过的也是讳莫如深绝不肯吐露半分与之有关的事情。
沐傲鸿无疑也是去碰过软钉子的其中一人,这些情报自然都汇总到了寂天心的书桌之上,对此寂天心也并不感觉惊讶,这一年多来要她这条小命的人多如牛毛,交流会之后她都这般低调了,还这般招人待见,可见不是她这皇后当得人品有问题,问题关键应该是出在了神仙身上。
想到哪飘然若仙的人,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还夹带着一些无奈,真不知该说这世人对他是敬仰还是太过迷信,不过就是一句话嘛,怎就那般的当了回事儿,她这皇后没了真就能让一个王国颠覆?骗小孩小孩也不会相信的吧!
将令牌随手扔到桌上,带点兴趣的拿起了一本账簿,这又是翰墨另一崛起的庞然大物,逍遥楼,说好听点就是纵情欢乐的快活地,说难听点其实与早已存在的青楼差不多的东西,只是那规模与内容非一般青楼能够比拟,不但男人能进,女人也能进,只是进入的楼宇不同,玩的内容也是不同而已。
明面上是一个消金窑,为寂天心赚钱的地方,可对她更重要的却是其收集情报的能力,自古茶楼酒肆便是小道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再加上其中的莺歌燕舞、俊俏小郎君,美人怀、英雄冢,少年郎、解闺怨,还真是少有套不出来的秘密。
显然的,这两个跨越三国崛起的产业便是寂天心为自己打造的异世根基,其实还远不仅仅于此,只是两年时间太短,她身边又没有前世那六个得心应手的手下随行,新收之人的能力能够做到如此已算得是难得。
虽然也挺显眼,挺突兀,但这两大产业却是并没有引起三国皇室的重视,在他们眼中这无非就是些江湖草莽、铜臭商贾,闹得再热闹也动摇不了一国的根基,却是完全没明白寂天心此举的深沉意义。
经济命脉!寂天心要的就是将三国的经济命脉牢牢掌控于手中,她这曾经的暗夜帝王自然比这古代帝王更懂得如何兵不血刃的瓦解掉一个国家的根基以至于让其覆灭,经济,无论是她曾经那个世界还是现如今,这些古人永远也不知道经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当然,若是无人来惹,她乐得做一个富贵闲人,还是那般意思,一切不过是未雨绸缪,也是她打发无聊时间的一个小小游戏,或者有一天她没兴趣了,直接将其解散或者送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神仙自然是都看在了眼里,在她只字片语的解释下也明白了其深意,一阵无言的恐惧之后便是长久的炙热狂吻,这本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女子,又拥有着这般惊天骇地之能,前路又怎能平静,他恐惧于自己是否真能一直这般拥有着她,一直能守护着她的安平。
想到神仙,寂天心眼中柔意顿生,心中嗔怪着他的杞人忧天又颇感甜蜜,前世那六卫也是毫无理由的纵容着她,愿用生命守护着她,她对他们却从来没有生出过对神仙那般的情意,而那人……
再次想到自己身亡之时那人的血泪,也没有了多大感觉,他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情人,那种喜欢也仅仅只是能够容忍他的多次的近身,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利益纠葛,又本敌对,虽被她拉着共坠地狱而无悔,可在太多的前提面前,那份爱意已然不再单纯,那种不纯粹的爱恋与神仙相比就显得分外可笑可悲了。
神仙……想到哪飘逸的人在自己影响下越来越不懂得何为含蓄、矜持就能让她从心中发出一阵欢愉的笑意,若是现在还有人对她说天师大人是冷漠无欲之人,她或许会笑到不能自抑,那人呀……
越发的容易沉迷于情欲之中了,每次与她亲吻都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可偏偏到了情不自禁之时却能将神智立刻唤回,好几次她都说用别的方式帮他解决,可那人却总是执拗的只肯一遍又一遍的闭目吟唱清心咒,说是他的初元用双修之法给予了她可以帮她稳固魂魄,更能添寿强体。
男人在那种时候还能够想到为她这般那般,这样的人又让她如何能够冷情相待?似乎……似乎她已经与他一起学会了用情,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男女之爱,不是也无妨,总之她现在对此有了贪念,亦是想要一直拥有,自然容不得他人来觊觎所属自己的人。
“主子,绯羽有事要向您禀报,能够进来吗?”门外突然传来了绯羽的声音,寂天心回了回神,眉头微微一皱,起身从书房隔间向寝宫厅堂走去,有些事情即便是绯羽也是不容知晓的。
“进来吧!”
“主子,陛下让绯羽传讯过来,三日后他要在主子及笄前夜为主子提前庆贺生辰,不知主子是否允诺?”绯羽进门微微俯身见礼便立刻禀报道。
寂天心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了她的腹部,绯羽的肚子已经颇显,再没出过凤翔宫,而凤翔宫的其他侍从也早被她调教得不敢多言,外加沧澜皇的时常探寻,这宫里都是心明的人,凡事不可多言。
“你想当皇后吗?”
“啊?”绯羽被她这突兀的一问给彻底吓到了,天地可鉴,她可从未生过那般逾矩不敬之心。
“没什么好惊讶的,也无需害怕,我做事一向也不瞒你,你应该知道我这皇后本就不会存在多长时间,现如今给你这一个机会,你回去好好想想,在我及笄之日到来前给我一个回复吧。”寂天心伸手扶了一把因惊恐而要跪地的绯羽,十分平淡的陈述了自己问话的原因。
绯羽自然不会怀疑她那主子别有用心,秀丽的小脸想也不想的露出了十分执着的坚持之色:“不,主子在那里绯羽就在那里,这皇宫从来都不是绯羽想呆的地方,当初是迫不得已被卖入宫,如今亲人也都不在了,绯羽卓然一身,生死皆是主子的人。”
如此一番忠心耿耿的肺腑之言听在寂天心耳中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对绯羽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呀,这小丫头对自己怎就这般死心塌地?这就是所谓的愚忠吗?其实真的没有多大必要的,毕竟皇后之位对这异世的女子而言皆是一生中最大的心愿,最尊贵的位置。
“不要说傻话了,你现在可非独身一人,不管起因为何,总归你现在也孕有他的子嗣,难道你就真的能放下这一切?再说你如今这般情况又如何与我共退?”寂天心冷静得近乎于残酷,真话在很多时候也的确十分伤人。
绯羽死命的咬着下唇,看着隆起的腹部眼中泛着慈母的柔情,手轻覆于其上甚至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愉悦的回应,可是……下一刻,绯羽猛一闭目,再次睁开眼中慈意不再而是一片决绝。
“绯羽愿剖腹取子,只望主子不要抛弃绯羽!”
“荒谬!”绯羽此番话语让寂天心也不得不震惊动容了,凡事不能拿她这个体来论定,从常理上来讲,虎毒尚且不食子,又何况是已经孕育良久即将便要出生于世的龙子,她真的感觉自己这个小宫女已经快要疯掉了,怎可有如此疯狂的想法,而有些事情更是她不愿去背负的责任。
“不,绯羽确是发自肺腑之言,请主子不要抛弃绯羽。”再次的强调,让寂天心明白这小丫头真的不是随意一说,这事儿就有些严重了。
“绯羽,为什么?皇后之位与追随于我只要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寂天心正了正心神,尽量平缓着语气向绯羽问道。
“绯羽在宫中多年,早看透了这些虚浮的荣华,本就不喜这般尔虞我诈的后宫,若非遇到了主子,绯羽早在两年前便可提请出宫了,可是绯羽遇到了主子,在主子身上绯羽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更是从主子身上懂得了作为女子的骄傲,身为女子也是可有一番独立作为,也可以不必依附于任何人一直卑微着生存,还有太多太多……绯羽早在两年前便发誓愿一生追随主子,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当绯羽低着头掷地有声的说完这番话后,寂天心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原来如此!这异世女子的生存状况的确是十分卑贱,可她也并无去改变这一切的心思,只是这小丫头……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寂天心将绯羽拉起让她坐到了软榻之上,让小宫女受宠若惊得反倒有些惊疑却是并没有做任何的忤逆拒绝。
“绯羽,剖腹取子一事再不可言,我不想要一个日后恨我入骨的丫头,也并不想剥夺任何人为母的权力,我从未说过要抛弃你,无论你是皇后还是什么,你在我心中也永远只是我的小丫头,如今形势所致,你要离宫确不可为,若是我要你留在宫中为我所用你可愿意?”
绯羽有些不知所措,至少没能完全明白她那小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会抛弃她又要将她留在宫中,这……
“我……”
“你别忙着拒绝,先听我将话说完,留在宫中其实可能比跟我走更加危险,沐傲鸿很可能因我而迁怒于你,再加上他早有杀我之心,如果想要从你口中寻出我的去处,更可能会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但是!你腹中有他唯一的骨肉,他势必不敢杀害于你,只要你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取得他对你的信任,日后若是他还想要加害于我,你也可以给我一个照应,如此,你可敢留在这沧澜皇宫之中?如果不愿,我将你送出宫中倒也容易,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生下孩子之后再来寻我便是。”
寂天心不再硬劝而是以退为进,那傻傻的丫头想了半晌终是坚决的点头应下,手再次温柔的抚上了隆起的腹部,眼中愧疚深深,余悸难消,身为一个母亲又岂能对自己孕育的孩子狠心如此,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想必主子也绝不会亏待了她的孩子。
“主子,绯羽愿意留在宫中,可也有一个条件还请主子允许。”
“说吧!”
“绯羽绝不为后,如果绯羽的孩儿日后能够得登九五之位,下达的第一道政令也必定是自主子之后沧澜再无皇后之位,皇后之位只能是属于主子的。”
寂天心被她这最后的请求给逗乐了,这傻丫头还真是异想天开,政事上又怎可让她这般胡闹非为,不过今日能让她想开已是极不容易,剩下的那些也不关她什么事儿了,先就这样吧。
“好了,你日后必定是这沧澜后宫最尊贵的女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去告诉沐傲鸿,本宫到时恭候大驾,之前也别再派人来叨唠本宫了。”纠缠了半晌终于才说到了正题,寂天心又端起了皇后的架子,对沐傲鸿她可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好脸色,本就是相互利用,利用完了就拆桥的关系也犯不着她去屈尊降贵的虚与委蛇。
“好,主子,无论日后你去到了哪里,可一定都得告知绯羽您的消息呀,主子……呜呜……”绯羽起身告退,突然就失了礼仪,心中有一种预感,这般与主子说话的机会可能再也没有了,似乎再下一刻这不同凡响的小主子就会飞升化羽了一般,或者是孕妇的情绪本就容易激动,在这一刻完全忘记了尊卑,居然扑入了寂天心的怀中隐隐抽泣。
寂天心尴尬的抽了抽脸颊,这般状况……似乎她不懂得该怎么应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