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凤兮悲叹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惊恐起来,如今的凤兮早已不是八岁的凤兮,现在的她,又当如何?
好似没有看到青忆馨惊恐的神情,凤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淡淡道,“其实我想过离开,想寻一处地方平平凡凡地住下,就这样平淡的过完一生,我也的确这样做了,可后来还是发现,宫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美好,所以,我想最适合我的恐怕还是这幽暗深广的宫廷,”
宫外漫长的八年,跟玄熙剪不断的情仇,孩子的悄然离去,却只是用‘宫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美好,’而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可青忆馨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凤兮在说这一句话时,眼眸深处的那抹微小的颤动。
凤兮重又敛下长长的黑色睫毛,透明的肌肤显出病态的苍白,她继续道,“额间的金凰,也让我走到哪,也无法摆脱君凤兮这三个字带来的诅咒,我走不了,我没有办法走,只要我还活着,我便无法放下我父皇,还有我历代先祖赋予我的责任,而为了我自己,我也要努力,活下去,只有活了下去,才会有新的希望,”
听着凤兮和缓,融合一股子哀愁的诉说,青忆馨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是啊,如若凤兮仍然静静的当着那股清流,一个人安静的活着,那她又如何去面对她的父亲,如何面对这大君三百年的基业,如何面对千千万万的百姓,还有,这样的凤兮,难道在这诡谲的皇宫平安地活下去吗?
可是,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凤兮走了八年,整整八年,这让她与整个宫廷脱节,没有信任的官员,没有朝堂上的根基,而那军权,也被刘元庭所掌握,即使凤兮登上了皇位,那也只是一个空架子,权利更加的空洞。凤兮也只有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又如何让那些宦海沉浮的官员敢把赌注压在她的身上。再者,外面四路诸侯,又怎么可能真会愿意听命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娃吗,只不过,又是一个傀儡。
从很早开始,这大君的皇位,已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界。不是她不相信凤兮的能耐,可是,这不是光光靠一点点能耐能够支撑起来的,这是一个帝国,需要无数人、无数金银才能支撑起来的,这些,凤兮都没有,她现在有的,只是一些天命所归的箴言……
于是,她问,“凤兮,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我却不会退缩,因为我已经没有害怕失去的东西了,我孑然一身,所以,我适合……”
青忆馨半弯下身子,长长的指尖轻轻地描绘着那仍挥洒着淡淡金辉的凤凰,“我不信人,不信神,也不相信所谓的箴言,可这一次,我愿意相信你,起来吧”她将凤兮从地上扶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可是,我会尽力的,冥天那里我会尽量去说服的,孩子,如果你愿意高飞,你就去高飞,这后宫,有我帮着你,有我在,刘元庭欺负不了你!”
“刘元庭不会欺负你,”凤兮淡淡的笑着,又细又长的眼瞳仿若是闪烁着星光的漆黑夜空,那样的华丽与深沉。青忆馨的心咯噔一样,转而又是释然,她知道,凤兮不是一个需要人去操心的孩子,她早已长大了。
看着凤兮背景逐渐的远去,青忆馨有些疲惫的靠在榻上,突然,她又坐直了身子,双眸突然闪过一丝疑惑,她唤住那即将离去的一抹素色,道,“凤兮,你想要做的,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达成,你完全不需要向我跪下,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向我跪下?”
素色的人影一怔,停下,却没有转身,只有幽幽的一声长叹,还有,“我们是亲人哪,不是互相利用的工具,只有坦然的相对……”话落,素色身影消失在了转角。
青忆馨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淌了下来,咸咸的味道,却远没有她心中的味道来的酸涩苦闷。
亲人,我们是亲人,不是互相利用的工具。
凤兮的这一句话,完全水化了青忆馨早就已经麻木苍凉的心境。亲人,我们是亲人,跟凤兮是亲人,是啊,怎么不是,没有血缘,却仍然是一家子,是有名有分的母女,只是在这个诡谲的皇宫里,被人忽略了罢了。
然而,这一句话,却也牵动了青忆馨遥远的记忆,她恍惚地想起,在这世上,自己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可是,二十多年了,她至今没有见过他,甚至于,那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母亲。
起初,是因为厌恶,现在,却是害怕。
可是,她还是知道,她的孩儿早已长大,而且长的英俊潇洒,才华横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