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似乎找不出什么破绽,可是落清尘一双清润的漆黑的眸中,幽着慕容思思陌生的,害怕的暗涌。
“思思,我再问你一次,她在哪?”
落清尘对世事的态度一直是低调的,大多数时间即是看得清也是装糊涂的,可是他又清醒的很,只是遇到清铃的事,围绕着她,时常他看不清或是带着一份小心翼翼,怕弄碎什么似的,从心底如履薄冰的呵护。也因此,遇上她的事,他会失去些以往清醒的判断。
“我真的不知道……”冰冷的泪水顺着慕容思思的美丽的双颊滑落,她的眸中划过深深的痛楚,她已是金国的王妃,可是只要他一句话,她可以毒死金王毫不犹豫奔向他。可是,他眼中,从来没有她!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孟清铃!哪里!
一下,落清尘的下颚在幽冷的室内暗沉着如玉如琢的光泽。
身后的福伯和岩青从未见过他周身那冽烈的杀意,不由心惊,岩青忍不住道:“庄主。”杀了慕容思思,慕容家定不会罢休的。
“你要杀我吗?”慕容思思的纤指缓缓地抚上他的手,扬着脖子紧道:“我今日只是来、想告诉你朝廷要拉拢落家,你若是应了便可以躲过一劫,若是不应,便只有死。”泪水滑落,她看着他,睫毛颤动,“能死在你手中,我无憾了,即使你不爱我,但是为你做的那些付出,我不后悔!”
慕容思思颤着红唇闭上眼睛,她心中在赌,赌他的不忍。
“庄主……”福伯一脸紧张道,不懂庄主为何要这么对表小姐。
落清尘没有打算杀慕容思思,他也在赌,赌她厚颜无耻的程度。
自姑苏回来,他夜夜做噩梦,梦里,一个白色的倩影和那日千桀口中唤蝴蝶的女子很像,她在梨花盛开繁华的园子里踮着脚尖翩翩起舞,惊若翩鸿的身影中带着肆意的清落和挥不去的清冷忧伤,若辉晓的残月,坠落的沉鱼,舞得极美又迷茫着失落。他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心越来越痛,风划过,刺得他的双眼酸涩紧疼。他不懂这丝丝剥茧而密集的痛因何而来,直到她的面纱被风吹落,他看到她那张和清铃一般的倾世容颜,在旋转中,慢慢地一刀刀不知被风,还是被梨割得面目血淋……噩梦惊醒,冷汗淋漓。
“滚。”仿佛手中有无数沉重一般,他放下了手,转身轻道。
慕容思思不由娇躯一颤,看着他离去挺直若青松的背影,飘逸的蓝烟清袍飘逸在微黯的阴影中,飘荡,带着清谜的绝尘与薄冷的黯淡,手指不由捂上红唇。
一行泪,无声滑落。
*
是夜,落家庄一个黑色的身影极其灵巧的飞檐走壁,潜入落庄。
一双月牙目在黑夜中潋滟着清辉,身形鬼魅的身影穿梭庄间石榭,正是清铃。
本来她做好蔡京的思想工作,还要去招待日前她通过一些手段招顺过来的文武大臣们。只是,一向给人高贵清雅的长帝姬殿下不同以往给他们心思缜密地谋局,冷静清晰的善断。频频出神好多次不说,几次那些新党派文武大臣们问她接下来如何除去旧党的想法和意见时,叫她几次,她抬眼只是高深莫测地瞥他们一眼,复缓缓地垂下长而翘的睫毛如蝴蝶缱绻般投下一片美丽的阴影,纤指抚拭着手中白玉的杯盏,心事重重的摸样。
看得那群大臣莫名诧异又惊艳非常,以为她有什么大动作要谋划!其实压根,她不知他们方才说了什么。
最后一旁的韩潭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说主子身子不适邀他们改日再来。清铃也并未阻拦,只薄淡地吩咐韩潭好生送大臣们下山改日再约,那眉宇间的姿态王贵凛然流露地那般自然,令瞧见的大臣们心中不由啧啧惊叹,只觉远远胜过曾青年时隐忍抱负的哲宗。如若她不是女子,他们定愿掏心沥血随她斩断混沌昏沉的江山,开创一个崭新时代!
大臣们走后,清铃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若夏日翁翁在花丛中的蜜蜂,细微地躁动着。相比天下大势,此时她最放心不下的是慕容思思要去见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爹落清尘又要做什么?那次的教训,莫不是自己对她下手太轻?!而且,她一想到落清尘温润秉善的性子,对上慕容思思那极会耍阴险的歹毒心肠……就越发坐不住了。
“没想到落家庄这么大,早知就事先弄张地图过来了,要去哪里找他好?”清铃初次来到建造庞大的落家庄,在这府里寻了半会落清尘的住处,人有些懵了。
黑夜中,她站在月光下泛着清辉的流水小桥上,思量着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正想劫个人问问,正好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立马跳上幽曲相隔不远的梨树上。
迎面走来两个人影,点着两盏琉璃的玉灯,清铃抱着权杖闲适地依倚着树干,慢慢看清是两个生得颇为俊俏的侍婢。
此时粉衫裙的那个婢子提着个红漆的食盒,眨着眼睛扭头笑眯眯道:“哎,怜香,你看咱们庄主这几日桃花真是一朵接一朵啊,又有人送了一群美人过来不说,那美艳的慕容小姐已成了人家金国王妃了都还惦记着咱们庄主哩。”
绿衫裙扎着两个辫子的婢子捂脸有些花痴:“可不是,也不看咱庄主那飘逸出尘若谪若仙的背影,远远望去就令人想犯罪。嘿嘿,偷偷告诉你庄主每次同我说话,我脑袋里都晕乎乎地想要是把他卖到……咳,呸呸,总之咱们庄主是个出尘绝世地让人垂涎三尺的大美男了,就连叹息的摸样,都那么独具魅力……”
一声咯咯笑声,那穿粉衫裙的女婢扬出兰指,没好气地戳着那叫的怜香脑门,“瞧瞧你这点出息!也不怪庄主总让你同兰香她们去扫梨园的落瓣了,好了,待会送饭见着庄主,你在一边角落给我老实站着擦口水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在角落里本分地偷窥的。”
“哎,你啊……你说也不知咱们庄主近日有什么烦心事儿,自打上次回来就没好好吃口饭过。今日他要是再敷衍地吃了那么点,三娘定是饶不了我们的!”
“嗯,小玉,你加油!我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你的成功!”
“咳,你别给我这么大压力成嘛,不过,我会努力的!”
树上,清铃轻弯唇瓣,月牙细碎着一片清辉,在夜中美得幽冽。这叫怜香的丫鬟,说话风格倒是……独特地让她想起一个人?微微侧了侧头,她看着怜香欢碰而去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不过很快思维跳过,她复挑了挑眉?桃花一朵接一朵?后院的美人们?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些年,她可是时常想到他形单影只的清落背影就揪心不已,好像,一直误会什么了。
将权杖收入袖中,她轻点足尖,纵身而下,身形鬼魅地朝两个丫鬟身后潜移而去。扬起的手刀,在后利落地将她们一一劈晕,接住了那叫小玉手中的食盒,缓缓地弯起一抹弧度。“得罪了。”
燃着淡雅沉香的书房里,落清尘坐在案几后的椅子上,光洁而莹润的纤长食指轻扣着桌面缓落,敲着一张盖着皇印的密涵,‘嗒嗒……’声响。
这密涵是今日他在书房门檐上的暗箭取下的,到现在,他还未拆开。即使未拆,这信谁写的,写了又是什么内容,他心里也猜得八九分。只是,他看着这皇印,漆黑若点星辰怀珠玉的目,不由地幽深了起来。
“庄主,这信可是孟皇后写的?”岩青的眸划过丝精锐的光。
落清尘顿住手指,带着些少有的戏谑:“除了近来越发捉摸不透的岳母大人,还能有谁?”
“呵呵,庄主,皇后娘娘可真关心您这个女婿,先是送成箱珠宝夜明珠的送,再是满车绝色香艳的美人塞,紧接着皇谕官印追授加封,现在慰问信还三五不时地出现在书房门檐,真是去哪找如此贴心的岳母大人?”
落清尘淡淡地瞥了他眼。
岩青不由摆手:“说笑,说笑的。”
勾了勾细红的薄唇,岩青尤记前些年三夫人热心地要为庄主张罗婚事,庄主只是一贯温轻道:“我已娶妻了,一个,就足够。”
他们都不信,只当做他还想跑去蜀山当道士忽悠人的话,但见他态度轻却无可撼动地坚决也不敢逼婚。在大家焦急的观望中度过了五年,后来为了三夫人的毒,庄主去了一趟西夏,回来迅便和他说庄主别说夫人娶了连孩子都有了,五岁了,可爱的很呢,着实让他震撼地有些缓不过来。现在当朝那权倾朝野的孟皇后,庄主又说是他的岳母大人,岩青心里感慨着,真不知道庄主往年在蜀山学了什么本事,莫非能通阴阳地娶了位鬼公主?没记错的话,孟皇后唯一的女儿长帝姬福庆,很早,就夭折了。
呃……想想,岩青寒毛竖起,勾起的嘴角不由僵了僵。
就在岩青出神之际,落清尘也在不解着,这孟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一阵门敲轻扣声响。
“谁?”岩青问。
回答的是一句清婉的声音:“奴婢来送饭的。”
岩青觉得这声音不似平日的送饭的怜香和小玉,心中微微警觉,落清尘也有些诧异,两人对视一眼,落清尘朝他点了点头,岩青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岩青就惊愕住了,眼前这女子肤若柸雪,眉如墨黛,目形星月,纤鼻红唇,眉宇流露一种舒懒而玫雅的高华,一袭白衣在风月中轻扬,空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梨花幽香阵阵袭来。岩青扣着门扉呆住……以为九天玄女下了凡尘。
清铃拿着食盒,勾唇清雅而蛊惑地同他笑着:“我来送饭的,可否行个方便。”
“好,好……”她态度温和,岩青一下子忘了问她来历,只得让了路,行她方便。
落清尘在岩青身后看不到她人,听着他们的对话,眸中露出诧异……这人是一向小心精明的铁算岩青?
直到那女子绕过岩青,提着个食盒步履优雅从容地朝她走来,清魅的红唇微微勾着些清雅冷贵,看着他的月牙目里,高深莫测着清辉星月温莹的笑意,透着丝丝缕缕熟悉的暖意。
他心中一惊,是她,那日在梨庄被童贯追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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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来情人节想发点福利的,但是亲戚太多假期太少,吃了东家西家拖,再喝点酒就不省人事了……晚点祝大家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