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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08

书名:穿成魔尊师父后我叛变了[穿书] 作者:魔王西蒙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1-08-22 10:43
    傀师捂着胸口缓缓低头,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一道剑伤从左肩直到右侧肋下,快要把他劈成两半,血很快浸润了白衣,破碎的衣衫下露出一枚嵌在胸口的衍魂晶,被几道细密的裂纹断蚕食。
    霁涯几乎耗尽了灵力,咽下口血以剑拄地,傀师突然狂笑起来,掐诀几个阵法拍在自己身上,扬手化出丹药直接吞下,那道致命的伤痕逐渐愈合,他恨声喊道:“杀了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变故刹那之间,等大厅内的侍卫反应过来围杀时,只听一声炸响,过滤器械的沙漏轰然爆开。
    霁涯在同一时间把崔遥拍向门口,守在门前的严玉诚想起蔺沧鸣劝他离远点的忠告,拽住崔遥直接开门就跑反手两张封印符篆贴在了门上。
    暗红的血海翻起惊涛骇浪,转眼间就扩散开来,盈满整间大厅,腥气直冲肺腑,没有源头的凄厉哀嚎尖锐地钻破耳膜,啃噬脑髓,晶石灯炸裂开来,空间陷入一片黑与红交织溶解的地狱,宛如怨魂徜徉的黄泉之河。
    蔺沧鸣自祭台上慢吞吞的坐起来,踩着地面觉得飘忽,刚要起身又跌了回去。
    他是这片酆都飨宴的主人,透过惊恐的挣扎望着角落里升起的一面水盾,露出如释重负笑意。
    傀师在血海之中起落沉浮,不断撑起的灵力屏障赶不上被融化的速度,他满心愤怒困惑,一滴血终于穿过灵力滴在手背上,他定睛细看,骇然发现那并不是单纯的血,是无数肉眼不可观视的蛊虫,分裂,再生,吞噬,消化,死亡,腐蚀……
    蛊名酆都宴,目标即是俎上鱼肉,盘中美餐。
    “啊——蔺沧鸣!”
    血海之中爆发出一声痛恨的吼声,蔺沧鸣不管傀师,心念一动,坐在浪尖上漂到了霁涯身边。
    那瓶药水和给他制作防毒的衣裳的原料差不多,挡不了太久,但被抽离身体彻底爆发的酆都宴也持续不了太久。
    真正和霁涯对视上的时候,蔺沧鸣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傀师吃了情报的亏,不知道幽冥阁最高机密酆都宴的特性,即使离了身体灵力被封依然能操控,霁涯想必也不知道,恐怕让他担心已久。
    “抱歉,是我一意孤行,让你担心了。”蔺沧鸣靠在墙上,对沉默不语的霁涯道歉,“我没事。”
    “呵,说没事之前你别哆嗦,别喘气啊。”霁涯压着怒火,“认准我能来是吧,我可最恨别人替我做决定。”
    “嗯,离开之后,你有何要求,我都答应。”蔺沧鸣拢了拢衣服,往霁涯身边挪了一步,在血海之中唯一的孤岛汲取温暖。
    霁涯一拳打在棉花上,恨恨地嗤了一声,赌气闭了会儿嘴,又忍不住斜眼问道:“你怎么发现崔遥假扮的霁涯不是我?号丧嚎的那么认真,我差点以为你被我蒙过去了。”
    他没了易容法宝,本来清冷寡淡的长相硬是被他生动的表情带出了烟火气,亲和中又不失超然掌握和自信沉稳。
    “如果真是你的话,指环一定会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而不是妨碍握剑的右手。”蔺沧鸣对着这张脸有些无奈的怀念,扭头笑着推理,“况且你似乎对指环的位置有点执着,我猜大概涉及承诺或者誓言之类,故意改变位置,必然是一种提示。”
    “啊,你说得对。”霁涯干巴巴地说,婚戒戴法被蔺沧鸣推理的毫无情趣,他感受到身前这层屏障越来越薄,就分出一点精力留神傀师。
    “崔遥中那一剑也是易容法宝的效果吗?”蔺沧鸣忽然想起来这个。
    “那是货真价实的一剑,否则骗不过傀师。”霁涯直言,“但他有个偃甲心脏,纵生塔出品,结实着呢,戳不坏,我做了两手保障,若是傀师认不出,我就直接偷袭他,认出了,我硬吃一招示弱再偷袭他,他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蔺沧鸣一时间有些同情崔遥,又对霁涯的千层偷袭理论哑口无言,霁涯嘶了一声,放低音调:“对了,我还有个惊人大发现,傀师其实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已渐渐平息的血海中骤然跃出一道身影,衣不蔽体,浑身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血肉裸露在外通红溃烂,面目狰狞可怖犹如厉鬼。
    霁涯仰头脱口而出:“卧槽!”
    蔺沧鸣也惊叹傀师的顽强:“注意措辞。”
    挣脱血海的傀师在半空再次吞下几枚丹药,在酆都宴无声平复间披上一件新的外衣,皮肤在稀世罕见的上品灵药中恢复如初。
    蔺沧鸣强忍头晕就要冲出屏障,霁涯把他按了回去,蹙眉严肃道:“接下来你不准动,他现在也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伤没那么容易好,幽冥阁已有人潜入,等幽冥阁支援再说。”
    大厅墙壁满是烧灼腐蚀的痕迹,坑坑洼洼,傀师眼中满是血丝,恨怒让他刚刚复原的脸扭曲的可怕,扬手拿出一块符文飞旋的灵玉一把捏碎。
    “幽冥阁支援是吧,我让你们尸骨无存!我得不到偃甲,你们也别想活着走出纵生塔,这里就是幽冥阁最宽敞的陵寝!”傀师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的偃甲器械毁了,祭台也毁了,易双也毁了,他什么都没了,那就只能让这群死有余辜的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剧烈的晃动在每一寸建筑深处开始,几息之间便发展成地动山摇,蔺沧鸣脚下不稳,顺着倾斜的地面滑了下去,霁涯一惊,甩手将藏虹扔给蔺沧鸣,蔺沧鸣一剑贯入墙壁挂住自己,血海无声地隐没,霁涯飞身踏空,在崩塌洒下的土石中压下伤势接近傀师。
    “启动纵生塔的机关,想让那些偃术师追随者们给你陪葬吗?”霁涯冷笑嘲讽,“不如趁现在滚上去带几个盲目信众夹着尾巴逃走,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就和在广裕村一样,这样也好更接近易孤行。”
    “你胡说什么!”傀师厉声否认,招式已经失去章法,只凭借残存的灵力让霁涯无法接近,“纵生塔的机关足够…机关……机关?”
    他忽地茫然起来,建筑摇动倾塌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才的一切像一场无痕幽梦,大厅倾斜的像个转盘,蔺沧鸣蹲在剑柄上,擦了下面具和发际间的冷汗。
    “纪公子,接兵器!”
    一声及时的提醒在大厅内响起,严玉诚扒着大厅的门,把晚雨铳抛了上来。
    霁涯稳稳接住晚雨铳的同时调转枪口朝傀师连扣三次扳机,然后将晚雨铳扔向蔺沧鸣,蔺沧鸣深吸口气,踩住墙面单凭力量拔出藏虹剑让霁涯召回,接了晚雨铳手动调整弹匣向下射出一枚弹药,任由自己坠落在倾斜的大厅角落,一面细密柔韧的蛛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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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发致命剧毒的弹药逼退傀师,他吐了口血,目眦欲裂地瞪着严玉诚:“严玉诚!你也背叛我!”
    严玉诚一副精疲力竭的疲惫模样说我累了:“易先生息怒,毕竟在下实在不想和您的偃甲易双争风吃醋,您有那么多易双,在下争不过啊。”
    崔遥待在门外,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帮忙吗?”
    “以我们的修为,过去反而扰乱纪公子视听,相信他就好。”严玉诚关门撤回走廊,有理有据地说,“趁他们还在僵持,纵生塔内可有不少有价值的东西,傀师戕害严氏百姓,我们拿些材料补偿损失也是合理。”
    崔遥这次不欲言了,习惯地直接点头跟上严玉诚。
    严玉诚无形嘲讽雷区舞动更为致命,傀师捂着胸口不住地呕血,指尖发抖拿出玉简吩咐:“撤……撤回塔内!我们还有防御网!”
    “你们没了。”
    霁涯持剑警惕,却听见传音中云寄书含笑的声音。
    火山之上,靳笙蹲在纵生塔最高的塔檐向下俯瞰,金瞳在夜里闪着冷冽的光,他两根手指捏着一张符篆,面前浮着五面云图。
    领队晏安和四个墨煞堂行动队员皆已在云图上勾出完成的暗号,火山之下的地面尘土番扬屋舍倾倒,机关启动一半,就被他们分头阻断切开阵图。
    靳笙手指一擦点燃符篆,纵生塔中一声炸响,最后一处阵眼也被毁灭殆尽。
    “阁主,任务完成,霁涯提供的机关图内每一处关键点都已铲除,确定傀师无法再引爆火山,纵生塔现在安全,为防万一,墨煞堂亦同时在各处布下灵石,可随时开启结界。”靳笙对装作会谈的云寄书汇报。
    云寄书坐在两军阵前,等最后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报告说完,对临时搭建的凉亭品评道:“如此简陋的场地,这大概是本座谈过最可笑的交易了。”
    偃甲易双坐在另一端,桌上装模作样的摆着茶水,他故作平淡强忍怒意:“原来幽冥阁主也不是流于表面的俗人。”
    “哈,你不是人,看来很高雅了,喝茶。”云寄书抬手给易双斟了一杯,自己那杯先饮一口,“你的傀师大人好大的架子,究竟要何时才到啊。”
    易双拿起茶杯轻抿:“幽冥阁主也可守时前来,天尚未亮,请阁主稍安勿躁。”
    云寄书颇为无聊地笑了一声,起身对恭敬列队的下属懒洋洋的挥手道:“算了,傀师既然不懂约定时间提前到,那本座就对这场谈判也兴趣缺缺,都解决掉。”
    “幽冥阁主,你什么意思。”易双猛地站起来质问。
    云寄书靠在亭柱上,优雅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尖烧起蓝紫的火焰,令人目眩神迷的香气蔓延开来。
    易双愣了一下,发现火焰之下还有一滴五彩斑斓的黑色液体。
    “到时间了。”云寄书冷下脸色,他话音刚落,易双浑身一震,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些纵生塔的士卒有些是偃甲傀儡,有些是改造过的活人,他们没料到云寄书竟然谈判之前直接毫无痕迹的毒杀对方二把手,一时哄乱起来。
    云寄书把那一滴几乎微不可见的毒液扬手送进人群,惨叫声顿时冲破天际,他有些遗憾不能把一锅都砸进纵生塔,重新坐下来晃着茶杯,悠然观望幽冥阁对这群乌合之众的单方面屠杀。
    易双佩戴的玉简传来消息,他捞起来强硬地抹了灵识印记,直接对傀师回道:“你们没了。”
    傀师捏着玉简,机关无法启动,炸不了火山,连兵士都被剿灭,他已经完全落入绝境,连让纵生塔和幽冥阁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他一把捏碎了玉简,突然全力向霁涯闪去,霁涯横剑抵挡,傀师却虚晃一招直接转了个方向绕开冲向蔺沧鸣。
    蔺沧鸣半跪在蛛网上架起晚雨铳,傀师背后却蓦地传来一声大喊。
    “二毛!”
    半空中的傀师身形陡然顿住,蔺沧鸣趁机瞄准开了一枪,精确的命中他胸口镶嵌的衍魂晶。
    那上面的裂纹更多了些,显得濒临破碎,傀师怔愣间跌下数尺,又险险稳住重新浮空。
    他回过头,只见霁涯横抱着一个人,然后向他抛了过来。
    傀师表情空茫地伸手接住,缓缓低头看见那张和他一样的脸。
    恍惚中他好像听见失望的斥责声,和许久未曾涌起的,陌生又熟悉的愤懑。
    易孤行对他说,三天时间已到,如果不交出解药,我就亲自擒你到蔺家赔罪。
    可他偏偏不明白,易孤行的失望让他更加失望……是你将我带上这条路,我亦选择了这条路,你为什么又出尔反尔的擅自失望?你背叛了我,明明该失望的是我。
    ……为什么要用这种让我痛心不安的眼神看我?
    易孤行很矛盾,明明放话要擒他,却还不设防备,任由他装作“悔过”,接近,讨好,然后刺出致命的一击。
    易孤行死的很快,他不记得小时候吃过多少馒头,当然也不记得这些年杀过多少人,但手艺是越发好了,易孤行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你醒醒吧,二毛”。
    听见那声临死前的声嘶力竭的呼唤时,易双突然觉得他的身体不大好了。
    尽管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能将所有的精力花费在建造纵生塔和研究偃甲上,他甚至不需要吃喝睡眠,或许辟谷的修者确实不需要这些,但这是“正常”的表象,他抛却这层表象,意志只剩一团扭曲模糊的废墟。
    所以他觉得他的身体不大好了,就像一颗从内部腐烂的果子,这腐败的溶浆就要流淌出来,连他撑持完整的皮囊也侵蚀殆尽。
    易双盯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见了粘腻的污渍,像有些年头的血肉残渣,潮湿又阴魂不散地沾满皮肤,散发出呛人的恶臭,他并不反思满手血腥的自己有多可怕,他只觉得那些人体组织恶心,他讨厌活人。
    易孤行也是活生生的人,他等不到易孤行和他同路的那天了,他不得不接受易孤行是独断的,轻飘飘的,从不用偃甲恶意杀人,像大多数高手一样有着无法动摇的原则,比他干净的多。
    他渴望的支持他、帮助他、认同他、赞赏他的先生从不存在,就像儿时期待张伯昀狗子大柱他们会将自己当成朋友一样幼稚可笑,都是他不肯承认自
    己的畸形和恶质的一厢情愿。
    易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他沉着脸,如同多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在狭小的工作间里醍醐灌顶般的决意。
    他对着镜子尽量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但他的眼中罩着一层数九寒冬的乌云,都是冰凉阴翳的厌恶和杀意,这个笑容太错乱了,让他自己都浑身发冷。
    “如果……这样的先生从不存在,那就让我来当好了,一个从未死过的易孤行,和永远与他站在同一阵线绝不背叛的易双。”易双翘起嘴角,假装这笑意与易孤行别无二致,“偃甲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先生……咳咳!”
    一声属于偃甲易双的焦急呼喊突然在大厅炸开,伴随着一阵掀起瓦砾的响动。
    霁涯正在试图解开蔺沧鸣的灵力封印,但还有些困难,听见声音猛地转向另一侧墙角,偃甲易双只是受了些擦伤,手中捧着一半赤红一半翠绿的衍魂晶,那些生机盎然的颜色保护了他,他纵身跃上半空,将衍魂晶送到傀师面前。
    傀师迟钝地回过神来,又僵硬的低下头,凝视半成品的衍魂晶。
    “先生,您要撑住,我们还有偃甲没完成,还有一批货要去山下接,您收好衍魂晶,我带您闯出去。”偃甲易双尽忠职守地要去搀扶傀师。
    傀师却猛地对他吼道:“你闭嘴!别说了……你是假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偃甲易双不明所以,困惑地待在了原地。
    “我不认同你…易孤行不认同你……”傀师不知是哭是笑,声音发颤地呓语,眼中是最极端的清醒和癫狂,“易孤行,不认同我啊!”
    傀师单手提起易孤行的尸体,夺过衍魂晶徒手穿透偃甲易双的心口,阵图的光芒亮起,他一把扯出原来的衍魂晶,将这枚新的塞进去,“这是最完美的偃甲,易孤行,你睁开眼睛看看!”
    尸体无法回答他,徒留余音久久不绝。
    霁涯握着剑一时犹豫,低声道:“杀了他?”
    “他身上的衍魂晶不对。”蔺沧鸣谨慎地说,“果然,他本身并没有大乘期的修为,是靠衍魂晶强行提升,这番激战之后衍魂晶所能承受的冲击已至极限,就要碎了。”
    “也会爆炸吗?”霁涯心说可别来这套了。
    “如果他有意压制,应该不会。”蔺沧鸣脸色沉重。
    “那我们赶紧撤。”霁涯拉起蔺沧鸣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心说惹不起自爆的那就只能躲了,刚要往大门处走,被霁涯当成死机的偃甲易双却徐徐找回了思维。
    偃甲易双露出一种与平日不同的气质,他沉着脸像在深思什么,然后不悦道:“既然给偃甲身体做了痛觉,就别这么残暴直接上手好吗?”
    傀师听见偃甲易双说话,愣了愣,然后一指霁涯和蔺沧鸣:“给我杀了他们!”
    “不要。”偃甲易双蛮横地抗命,在傀师诧异的注目中想了想,“如果我是易双的话,还是先和你怀里那个人说声抱歉吧。”
    “住口!我从未对不起他,是他背叛我!”傀师愤然地拒绝,“你是我制造出来的,你必须听我的命令!”
    “孩子是父母生出来的,也不一定都听父母的话。”偃甲易双风轻云淡地告辞,“就当我叛逆吧,我不想掺和这些事,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霁涯目瞪口呆地围观偃甲易双潇洒离场跑路,半天才回过味来,对如遭雷劈的傀师喊道:“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我要制造出世上最完美的偃甲!哈哈哈你的完美偃甲好有个性啊!可惜不是你的。”
    “哈…哈哈哈……”傀师也跟着笑起来,“好啊,都走吧,我还有易先生,我要去找他,他一定会喜欢我的作品。”
    蔺沧鸣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当机立断道:“他疯了,撤。”
    傀师周身迸发出一阵极强的灵力波动,回光返照一般凝聚起来,他俯身冲向地面,连续几拳砸穿了地板,光亮顿时透了进来。
    一层慢慢旋转的阵图罩在石板之外,傀师带着易孤行的尸体纵身从坍塌的洞里一跃而下。
    霁涯和蔺沧鸣冲过去,一阵让人窒息的热度和刺鼻的气味从窟窿里漾出来,他们看见阵图之外就是明亮的岩浆,傀师在半空拽下了自己的衍魂晶,和易孤行一同落入翻滚的岩浆之中,尸骨无存。
    “他引爆了衍魂晶!”蔺沧鸣急吼,他和霁涯都想去拉对方,手碰在一起,火星仿佛近在咫尺,发丝和气息都在热量中飞舞。
    就在此时,棚顶忽然被轰塌一片,靳笙直接闪至两人身边,一手拎了一个把两人揪起来带走。
    “塔里还有人吗?”蔺沧鸣扬声问靳笙,“火山就要爆发了。”
    “来不及转移了。”靳笙摇头,把霁涯和蔺沧鸣放在塔顶,给蔺沧鸣解了灵力封印。
    “严玉诚呢,你能找到我,也能找到他吧。”霁涯追问,“主上的斗篷应该还在他手里。”
    “你身上有我放的追踪法宝。”靳笙解释了一句,“我觉得你能找到少主,监视你的定位反应就能获知少主是否安全,严玉诚见势不对,应该已经离开。”
    霁涯下意识的拍了拍衣襟,没想到靳笙还算计了他一把。
    蔺沧鸣虽然脱险,却还是有些压抑,霁涯拍了下他的肩膀,在开始晃动的纵生塔上道:“走吧?”
    “吾儿看来是心有牵挂。”云寄书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哼,刚恢复自由,就有余裕考虑别人了吗?”
    “你不救便不救吧,我亦不能慷他人之慨替人做主,此回仍是多谢你,世叔。”蔺沧鸣摘下面具端端正正地对云寄书作揖,“冤仇已了,恩情难报,请世叔容晚辈卸下少主之位,但世叔若有要求,只要不违原则道义,晚辈必全力以赴。”
    云寄书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适地干笑两声,扶起蔺沧鸣:“沧鸣何必这么严肃,那些以后再说,你还有伤,先回幽冥阁养好伤势。”
    蔺沧鸣直起身,晃了晃被霁涯撑住,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云寄书迟疑了一下,面露狠戾招呼靳笙道:“走,救人,这个事千万不能写入幽冥阁史册,否则本座要被后世嘲笑的从棺材里诈尸。”
    “你们先下去,和众人汇合。”靳笙对霁涯指了个方向。
    “小心。”霁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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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沧鸣有些意外,纵生塔的结界已经关闭,和霁涯撤得足够远了,才轻叹道:“十二年……十二年夙兴夜寐,几经波折时移世易,不共戴天的仇人终于在烈焰中灰飞烟灭,我也终于有面目向瀚城遥寄这份哀思。”
    “那我们共苦过,以后就只剩同甘了。”霁涯笑着说,“等你伤好,准备些香烛纸钱,祭拜一下令尊令堂吧。”
    “嗯。”蔺沧鸣低声答应下来,他看向火山的方向,靳笙化作一阵黑雾,一只巨大的黑豹灵兽从雾中踏步而出引颈咆哮,吼声如雷惊飞半山禽鸟。
    黑豹四肢矫健修长,像一阵席卷的飓风,体积不断增涨,直至将纵生塔拿捏在利爪之下。
    云寄书深入火山之内压下澎湃的熔浆,他的功体属性对火山没有多余压制,却在衍魂晶引发的爆炸和灵力乱流中生生为靳笙拖延了时间。
    七层纵生塔被靳笙抬爪拍出火山,表面裹了层灵力护罩,摧枯拉朽地砸断一片树林,在烟尘中缓缓停下。
    早就溜出来的严玉诚拎着斗篷过来交给蔺沧鸣,边感慨道:“得见今日壮观奇景,在下卧底的苦也算没白受。”
    崔遥礼貌地对霁涯打了个招呼,把戒指和易容法宝都还给他,明智地绝口不提霁霞君三个字:“纪公子,崔某与家主侥幸提前脱出,见你二人在此,特来归还物品,打扰了。”
    霁涯带回吊坠,他那张霁涯的脸用的还算习惯,就直接换了回来,直言不讳道:“我的确是霁霞君本人,至于为何以化名易容示人,个中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了,相信严家主多多少少知道些内幕,但家主也不是喜好刨根问底的人,崔大人更是刚直不阿,蹈节死义之士,我信得过二位生死至交,不会透露我的底细。”
    严玉诚笑得谦虚和煦:“承蒙纪公子信任,在下心里有数,下次再来颖州可千万别再来去匆匆了,务必让在下做东一尽地主之谊。”
    霁涯和严玉诚互相假笑,崔遥已经放弃了思考,再也不想管两境复杂的高层关系。
    蔺沧鸣等霁涯和严玉诚达成共识,目送两人离开之后才泰然自若地说:“经此一役,你与严玉诚的关系更进一步啊。”
    “你又乱吃醋。”霁涯调侃他,“他冒死为你传递情报,那你们的关系也该进一步,我也吃口醋。”
    蔺沧鸣哑然失笑:“算了。”
    他重新打量一番保持着易容的霁涯,清清嗓子平静道:“无论你用哪副面容,你在我眼中都是霁涯,不必因我而有所勉强。”
    “我知道。”霁涯柔声回他。
    这时火山上一道黑影飞速接近,蔺沧鸣一惊,只见烟雾砸在地上,靳笙抱着云寄书现出原形,把他平放在地。
    云寄书躺在那里,神色恹恹的,虚弱至极,脸上沾着几道灰印,嘴角暗红的血连成了线,肩膀的衣裳撕开一片,皮肤衬着狰狞凶恶的灼伤,几乎覆盖了大半胸膛,像通过地狱的徽记。
    靳笙散发着最原始的杀气和锐利的冷意,巡逻的下属全数撤出一里之外不敢靠近。
    蔺沧鸣难以置信,他求证般看向靳笙,但靳笙的表情一贯冷硬,只留他一句:“阁主时间不多了。”
    蔺沧鸣闻言沉默片刻,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靳笙一向是不开玩笑的。
    霁涯碰了他一下,他蹲下去,低声问云寄书:“阁主,有吩咐吗?”
    云寄书懒散地开口,气息微弱:“你就只问遗言吗?”
    “……多谢你,抱歉。”蔺沧鸣嗓音沙哑,攥紧了指尖,绷得伤口刺痛。
    云寄书翘了一下嘴角,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回光返照一般坚持道:“听着,本座死后你就是阁主,答应我,永远不得背弃幽冥阁,不准把本座的幽冥阁拱手让人!”
    袖口传来的力道让蔺沧鸣额上浸出细汗,他咬牙道:“幽冥阁还有靳笙。”
    “所有人都知道靳笙并不精通蛊毒,他镇不住,但他能辅佐你。”云寄书边咳边说,“答应我!”
    蔺沧鸣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叫义父。”云寄书轻声说道。
    “……义父。”蔺沧鸣有求必应。
    云寄书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笑容愉悦,比起回光返照更像霍然而愈容光焕发。
    “那个,我也有话。”霁涯突然蹲下去插话。
    云寄书敷衍道:“说。”
    霁涯握住蔺沧鸣的手给云寄书展示,带着点欢欣道:“实在惭愧,我要和主上订婚了,您不能来我十分遗憾惋惜,但逢年过节我和主上一定不忘扫墓祭拜,您安心去吧。”
    云寄书:“……”
    云寄书冷漠地爬起来道:“放肆,靳笙,走了。”
    靳笙朝蔺沧鸣点头致意,他确实不开玩笑,云寄书着忙回栖州,时间急得很。
    现场只留蔺沧鸣和霁涯两人,霁涯摸着下巴道:“你看出他装的,还真配合他啊。”
    “他演技比你浮夸,但毕竟因为我才受的伤。”蔺沧鸣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叹道,“回去再说吧。”
    “其实幽冥阁也挺好的。”霁涯忽然捋了捋头发道,“当然我不是要强迫你选,我是随遇而安在哪都行。”
    “哈,你先把雁桥的灵谷卖了,赚点饭钱吧。”蔺沧鸣揶揄他,对霁涯伸手道,“把指环给我。”
    “哦。”霁涯以为蔺沧鸣要收回去,就把指环放在了他掌心,“折腾这一番,不知道摔坏没。”
    “没关系,它又没碎。”蔺沧鸣顺势抓住了霁涯的手腕。
    远处浓郁的黑烟终于从山口∫爆发,升腾起噩梦的形状,银河天幕也被湮没,白紫交加的雷电此起彼落,凹凸不平的山壁像龟裂苍老的表皮,从裂口中透出血的红光,墨煞堂的结界在这一刻及时延伸出来。
    第一道炎流飞溅而出,便瞬间点燃了夜色,宛如一场缓慢放纵的烟花狂欢,只有炽烈的橙红被停滞定格,在山上灼开道道闪烁通明的万家灯火,又仿佛展翅的凤凰掠向山坡大地,往空中洒下无数煌烨绚烂的星灰。
    在这场恢弘雄壮的盛景之下,蔺沧鸣把那枚指环戴上了霁涯的无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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