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傅盘着腿坐在铺了少许稻草的石床上,闭着眼睛打坐。肩上殷红的血渍已经干涸,疼痛没有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丝毫,但凌乱不堪的头发和显得脏乱的脸出卖了他挺直的腰板,欲告知别人他依旧高贵的身份!这时,一只不怕死的老鼠从他盘坐的腿上蹿了过去,这才使林天傅和外界发生了联系。
林天傅睁开冷眸,不爽地直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对着牢房那头叫道:“来人!”语气是强硬的命令之色,一点也没有身为犯人的自觉,让人一听便能冒火!
“吵!吵!吵!吵什么吵!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啊,说不定明天就被处斩了呢!”一狱卒听到叫喊,很不耐烦很不屑地慢腾腾躲着步子过来,那么晚了还必须打起精神陪着这个造反的已经够不爽的了,居然还要被他命令,他自是不乐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打打所谓丞相的气焰,他自是不放过。
“给老夫拿被子过来!”林天傅也不理会,见他走了过来,便再次命令道。
“什么?我没听错吧?给你拿被子?你以为这是客栈啊,有干草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吵连干草也不给!”狱卒先表示吃惊,随后不悦地威胁道。
“大胆,竟敢和老夫这样说话!老夫是栄媜国大大的功臣,先皇亦要敬让三分,岂容你这无名之辈呼喝!”林天傅依旧是往日的傲气,只是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但说的话还是铿锵有力。
“哎哟,原来是丞相大人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丞相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了小人吧。”一听林天傅的话,那狱卒转而发出谄媚的笑,话语里那“丞相大人”四个字咬得极重,生怕别人会忽略一样。突然,他脸上表情急转,沉下脸来,对着林天傅说道:“一个企图篡夺皇位的人,居然还敢在这儿居功?我告诉你,现在我可不怕一个将死之人!再吵我就叫人把干草收了!”说完,那人便转身离开了,不再理会林天傅铁青的脸。
“皇上驾到!”那狱卒还未来得及走回自己的岗位,便听到一声长吆,又怕自己的话被皇上听到,一个心虚,便在原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将脸贴地,和众人一同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只见一明黄色的衣摆便从自己身边飘了过去,大气不敢出一个。
听到是楚天云来了,林天傅原本往回迈的步子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身,面对“敌人”拿足了气势。
楚天云在林天傅的牢门前停了下来,负手而立,身后只跟了福权,其它人都守卫在门口。只见楚天云一脸严肃,冷冷地看着林天傅,许久,二人无言……
“哼,林天傅,你当初布置这一切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楚天云给他最后一点死前的尊严,开口说道。
“要不是你耍手段,老夫怎会失败?”闻言,林天傅愤愤地回道。
“手段?丞相,朕再叫你一次丞相是看在先皇的面上!一直在耍手段的人可不就是你吗?你要是没有私欲,现在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相,怎么会沦为阶下囚?只怪你太贪心,朕给了你那么多,但你还是不满足!”楚天云脸上极其不悦地说道,对于林天傅的贪欲甚是鄙弃。
“哼,丞相?丞相辛苦一辈子还不是为别人拼命!我为什么要拼命为别人打理江山?老夫只是败在太小看你了,或者说是你伪装得太好,迷惑老夫,让老夫只觉得你有勇无谋!”林天傅后悔自己太轻敌,眼里满是不服!
“说来朕还要感谢你,朕会的这些,很多还是丞相你教授的。要在敌人面前学会隐藏自己,这不都是丞相经常告诉朕的吗?”楚天云闷笑一声,不屑地嘴角上扬,看着林天傅说道。
“是啊,看来这牢狱还是老夫自己为自己建的……不过,你隐藏的也太好了,老夫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查出你的天军,却不知你还有御天军!老夫没有想到,御天军竟被你隐藏得这么好,恐怕只有你一人知道吧!”林天傅有些轻蔑地看着楚天云,有些自嘲地说道。
“在战前知道御天军的人确实不多,不过……这不多的人里却有丞相想让她知道的那个人……”楚天云话里有话,一付别有深意的样子看着林天傅。
听到楚天云的话,林天傅老眼一凛,思忖片刻,尖锐的目光射向楚天云,启齿愤愤说道:“你是说……叶馨骗我?她给我的都是假消息?”到最后几近发狂。开战的前一天晚上,除了从李尚书口中得知了楚天云的计划,他还从叶馨的嘴里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如果说楚天云对李尚书有怀疑而有所保留的话,那么叶馨是自己打探出来的,就不容置疑了,所以林天傅才那么胸有成竹,只是自己还是如意算盘打错了!
“看来丞相还没有老糊涂!怎么样?林丞相,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可看得过瘾?”楚天云将“林丞相”三个字咬得极重,眼眸里带着不明的笑意。
“叶馨她竟然是你的人?”这下轮到林天傅吃惊了,他瞪着一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楚天云。
楚天云笑意盎然地说道:“不,她确实是你的人,不过……现在身份却变了一下……上官将军的女儿——上官玉儿!不知道林丞相当初想利用她和婉儿一样的长相来欺骗朕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对于林天傅愚蠢的行为嗤之以鼻,满脸的不屑。
听到回答,林天傅整个人身体一怔,愣在原地,许久沉思,然后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女人,好一个女人!没想到老夫英明一世,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哈哈……”到最后,林天傅眼角浸出泪水,不知是笑得过猛还是失败的痛心……
“哼,你觉得如果叶馨真的一直都在为你卖命,你真的就能胜吗?你所请的那些武林高手现在都已被朕制服,只是……让那暗月宫的人跑了!”楚天云觉得在这场战争中最失败的地方就是让那些暗月宫的人跑了,只是他们确实逃跑的技术一流,没能抓到,但只要他们不再有任何动静,便也不是所要考虑的了。
“哼,难道不是吗?她给了老夫假的信息!否则暗月宫是不会败的!”林天傅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一付自欺欺人的样子,坚决认为这是叶馨的错,将仇恨之意寄于叶馨的身上。
“林天傅,朕看你到死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得幼稚可笑!也罢,一个将死之人,明白了和不明白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福权!”楚天云看着林天傅一脸的自欺,也不再多加理会,挥手吩咐道。
“是,皇上!”福权躬身上前,一手将拂尘倾向一边,然后双手展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启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栄媜国前任丞相林天傅大逆不道、图谋不轨、犯上作乱,本当诛其九族,朕念其对朝有功,特赦其于秋后处斩!家产没收,其家人男者发配边疆,女眷降为婢奴!钦此!”一声长长的尾音收尾,念毕,福权将圣旨卷了起来,重新放好。
而楚天云在圣旨没念完之前,便已踏步走出了牢房!还未跨出门槛,楚天云便听到身后林天傅带着悲愤的长笑!
福权看了一眼笑得有些痴癫的林天傅,说真的,还真有点让人觉得恐怖,便旋即转身跟了出去。
见皇帝还在前方走着,福权疾步上前,到皇帝身边,恭敬地问道:“皇上,今晚还宿恋仙苑吗?”这两天皇帝都不在自己的崇德宫中夜宿,而是一直停留在没有皇后的恋仙苑!而且,也只有在白天或者面对别人的时候,皇帝才有精神,一到晚上,独居在恋仙苑的皇帝便变得异常感伤,让人觉得压抑!许是因为娘娘没有跟着回来,皇上相思成疾了吧,福权这样想到。
“嗯……”帝王当然不必猜想福权的意思,悠悠答道,眼睛没有刚才的霸厉之色,而是有些迷离的伤感……
“是,皇上!”福权轻声地回道,不敢打扰,便退了两步,然后吆喝道:“摆架恋仙苑!”晃晃荡荡的一群人便向恋仙苑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正好落入叶馨的眼眸,她身边有两人宫女伺候着,在另一个走廊的拐角处,见皇帝离开,这才落寞地迈开步子,往自己的明昭宫走去……
楚天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似乎还有他的兮儿留下的体香,还能听到兮儿开怀的笑声,还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只是现在却不能触及……
楚天云在床边坐了下来,一脸的担忧之色,看着毫无温度的被窝,他侧过身,伸出一手细细抚摸着枕被,不放过有着兮儿气息的任何一处地方,时间仿佛就这样定格,长达一个世纪……
“兮儿……你在哪儿?为什么还找不到?你不会有事的,你是神!神怎会有事!”楚天云喃喃说道,心中兮儿是神的信念一直支持着他,他相信,她的兮儿一定会平安的!她说她要给他生孩子,她说她再也不会离开他……
“皇上,该喝药了……”这时福权端着一碗药躬身进来,见皇帝失神,并没有听进去,又壮着胆子提高一个音量再次说道:“皇上,该喝药了……”
楚天云的寒毒未解,加上最近一直过着让人心力交瘁的日子,已晕了一回,只是一直瞒着太后和太皇太后……
“福权,放那儿,你退下吧……”皇帝这才转过头看着福权,然后无力地吩咐。
听到皇帝无力的声音,福权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皇帝他还没见过,让人不禁心疼,这皇帝是怎么了?完事儿了将娘娘接回来便是,怎弄得像生离死别一般?
“是,皇上记得喝,奴才在门外伺候,有什么吩咐皇上唤奴才便是。”福权也不敢多问,放心药便退了出去。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楚天云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屋里的一切都染上一层凝重而哀伤的色彩……
“谁?”突然,一直出神的楚天云凛眸一紧,猛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来人。
看清来人,楚天云便放松了下来,站了起来,自嘲地笑着说道:“看来朕皇宫的守卫要加强了,许姑娘到了也没人吱会一声!”
“皇上的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了,许晴也差点深陷丧命!不过皇上日理万机却还记得在下,许晴真是受宠若惊!”许晴脸上客气的笑意浮现,面对皇帝也毫无压力。
“许姑娘是兮儿的救命恩人,朕自是不敢忘记!不过许姑娘深夜造访,应该不会是来和朕讨论朕皇宫的守卫吧。”楚天云直截了当,探问意图。
“的确,许晴受人之托,带来一封信函,那人料到会有事发之日,便让许晴在此时将此信函交于你,她说皇上看后自会明白!”说着许晴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上前递给了楚天云。
楚天云疑惑地接过信函,看着信封上的字眼,顿时激动不已,那信封上赫然写着:臭蛋必看!而其那笔迹还是自己手把手教了一个多月的结果!
“兮儿在哪儿?你们找到她了?快带我去!”这下把楚天云逼得没风度了,只见他一个大手便狠狠地钳住了许晴的胳膊。这信便是当初顾倩兮在御剑山庄的时候,让许晴去寻楚天云时交代给她的!
“娘娘……我们还没有找到……”说到这里,许晴眼神一暗,她几乎倾动了全宫的人,但依旧找不到宫主的下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让人担心不已。
意识到自己失神,许晴赶紧整理思绪,继续说道:“这是皇后娘娘以前给许晴的,她告诉许晴,如果林天傅被抓,而自己又没能和皇上见面,便把这个交于皇上,皇上一看便知。”
“没找到吗……”一种失落之感顿时迎上心头,束着许晴胳膊的手无声地滑落……
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拿起手中的信函,迫不及待地拆开,只见白纸黑字写道:臭蛋,如果你收到了这封信就证明林天傅那老贼已经被你英勇打败了!我就知道我的臭蛋最厉害,奸人都休想逃过!但同时也证明我此刻不在你身边,没能和你一起上场杀敌此乃我的遗憾也!我虽不在你身边,但这次你一定要听老婆我的!否则小心我见到你的时候扁你!老婆我只有一句话要说——留下林天傅,等我回到你身边后再处理!老婆我还有第二句话,我想你了,你龟速啊!这么久都没找到我!好了,有什么话见面再说,记得每天都想我!
阅毕,楚天云沉思良久,这信确实是兮儿的没错,如果说字迹可以模仿,那语气呢,那是属于兮儿特有的语气!但是兮儿为什么要保林天傅,这让楚天云久久不能想通……
“皇上,既然东西已经交给皇上了,许晴也该告辞了!”许晴并不知信中的内容,见楚天云看完信后独自沉思,便请辞道,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许姑娘,谢谢许姑娘帮忙寻找兮儿……许姑娘回去还是走正门吧,否则也太显得楚某无礼了。”楚天云将信揣进怀里,笑笑地看着许晴走向窗户的方向,听得出他话里的感激之意。
不待许晴有任何选择,楚天云便冲着门外叫道:“来人!”听到吩咐,福权推开门躬身进来!
看到屋里突然多了一人,福权先是吃了一惊,要知道如果是刺客的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闯进了皇帝的寝宫,他的头还能保住吗?但见楚天云波澜不惊的脸,这才收了冷汗。
“替朕送许姑娘出宫!”楚天云郑重地说道,话里让早已能便话意的福权知道,这位姑娘很重要,不容有失!
“是!奴才遵命!许姑娘请!”福权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侧身让过一边,一个请的动作做得相当漂亮!
许晴这才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当走过桌边时,瞥见桌上早已冷掉的药,又停了下来,但并未回头,启齿说道:“娘娘还说,让皇上保重身体!”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楚天云闻言,看了看桌上的药,便走进端起来,一口气将其喝完!
“兮儿,等我!这次我一定找到你!”话里有着十足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