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暖低着头抠起指甲。她无法去想,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在牧淳轩的身上,她会有多心疼,如果可以扛过去,她愿意独自扛过去。如果可以掩埋掉,她愿意独自掩埋掉。只是,那些恐惧,夜夜折磨着她。
也许是她爱的太认真,到最后成了一只鸵鸟,她以为,只要把头埋在沙子里,一切,就都有了淹埋掉的理由……
伊哲希转身走到依暖的身边,轻轻摇晃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摇醒一般:“依暖,如果连你自己都选择不心疼自己,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比你自己更心疼自己?”
依暖抬头,想起那夜被欺侮的每个瞬间,她又微微的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道受伤的目光。是以前把世界看的太美好了吗,所以在经历黑暗时,才觉得特别的黑,黑到不愿意去面对……
“哲希,我想出院。”她的眼里有丝茫然,未来的路,她突然一下子看不清了。
伊哲希虽然心里无可奈何,但他一直是顺从她的,没有过多的意见,他就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走在回去的路上,依暖没有再拒绝伊哲希送她回家,刚刚走到出租屋,房东就跑上来劈头盖脸的埋怨:“我还以为你跑了呢,害我天天在这等。你不看看都超出几天了啊!要不是看在你们可怜的份上,我才不租给你们呢!看好了啊,这个月房租加水电费一共五百九十块,你托了这么久,就收你六百了,现在就交,不能再托了!我租个房子给你们住,我容易嘛!现在做个好人忒难!”
依暖没有想到房东会讨房租讨上门来,她尴尬的从背包里掏出刷碗发的工资,匆匆的数了六张塞给房东。然后慌慌的打开门,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伊哲希此时的眼神。
伊哲希一直静静的,那是怎样的痛感,让他吃力的连话都说不出。
依暖一边抠着指甲,一边走向茶壶,“你喝水吗?”她喃喃的问。
伊哲希直直的看着她,声音沙哑的问:“你说过的很好,就是这样?”
沉默了一会,依暖抬头望向他,“哲希,有些话,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说,所以我习惯了去撒谎遮掩。如果我说,我觉得我过得很好,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是确实如此。当自己觉得不幸时,一定会有更不幸的人存在,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走,可以跑,已经很满足了。”说完,依暖甜甜的笑了笑。她想用笑容告诉哲希,她真的很好。只是这种压抑的气氛,却无法缓解。
是的,伊哲希并不相信,他冷笑一声,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我不能再让你住在这里一天!”
“哲希!”依暖挣脱开了他的手,“哲希,请你不要再管我!”
“牧淳轩可以走进你的心里,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不奢求太多,能够成为你的知己,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可为什么你总把我拒之千里?能够帮你,我很快乐。你明白不明白?”伊哲希的眼神里满是痛苦。
“我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请你忘了我吧,你对我多好,我心里很明白,就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成为知己,我不想你的感情越陷越深,找个好女孩,好好的待她,别在我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了。”依暖柔弱的声音变得异常强大。
伊哲希捉住她的手,捂在他的心口上,“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依暖抽回手,别过头咽回溢出的泪水,她拉开门,冰冷生硬的说:“这里是我和牧淳轩的家,请你离开!”
伊哲希凄笑几声:“……从小,我就会顺从你的话。包括,你现在赶我离开,我也会听话的离开。只是,心,不是我能控制的。”说完,他伤心的看了一眼依暖,然后走出了房间。
依暖关上门,无力的蹲了下去:“哲希,对不起……请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全世界,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依暖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那一年他们童真的笑声,记得那年的一天,依暖跟伊哲希说,她想放风筝。从那天起,伊哲希就不声不响的把别人奖励给他的零用钱聚起来,最后,终于买到了一个漂亮的风筝。他常常带着依暖去大大的空地上放风筝,他们一边跑,一边笑,连风,似乎都印着他们的笑脸。后来在一次放风筝时,风筝勾在了一棵大树上,伊哲希不顾这棵树的高大,卷了卷袖子就爬了上去,那是带给依暖笑容的风筝,他不能让它丢了,就像是不能让依暖的笑容丢了一样。在他摘到风筝快要爬到地面时,脚下一滑,便栽了下来。恰巧被赶来的院长目睹,见哲希受伤,她气急败坏的对依暖吼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知道哲希有心脏病吗?!”
那是依暖第一次知道伊哲希有心脏病,想起,在脚受伤时,他背她来来回回,在放风筝时,他带她飞快奔跑,在沉默时,他陪她荡高高的秋千……他的心,那时一定很痛吧……
依暖起身,擦了擦眼泪,翻出伊哲希曾经送给她的糖果罐,哲希说,把吃过的糖果纸,写上愿望后再放进去,这个糖果罐就会变成一个许愿瓶。许愿瓶,会把心愿传达到天使的耳朵里……
依暖从抽屉里取出一颗糖果,她把糖果纸摊开,写上了愿望,然后轻轻的放进了糖果罐里。
那个愿望,只有依暖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