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破碎的梦境,就像是一个暂时被击败的恶魔,只休息了半息,又将她的清醒意识打碎,迫使她陷入了无尽的头痛中。
这场战斗,似乎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拉锯战,每一次她凝聚了意识醒来,都会看见不同的人。若是白天,便会看见一个有双好看大眼的俏女孩,若是晚上,便会亘古不变的看见那个银色面具人。
或许,她的意志是战无不胜的,宛若恶魔的梦境,终于屈服,逃离了她的小小脑袋。这一次,她睁开眼来,是白天,有着金色太阳的白天,她的床边,俏女孩正倾身望着她,俏女孩的身后,是穿艳红高领长袍的银面男。
“嫂子,你醒啦?!”俏女孩是齐芝的妹妹,闺名冰芝,她便是最爱穿金色裙装的那个女孩,慎儿的主子。
嫂子?喜颜茫然的看着冰芝。与此同时,她尝试着爬起来,可是全身软弱无力。银色面具男见状,慌得躬身扶她起来,顺便拉来枕头,靠在她的背后。
“姑娘,这是家妹,刚才多有唐突,还望你见谅。她是见你长得特别像在下的未婚妻,才执意称呼你为嫂子!”银色面具男正是齐芝,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可能只有上天,才能见到他此刻的伤怀苦笑神色——
相爱的一对,再相见,一人不相识,一人得装作真不认识。
“哥?!”冰芝皱着眉头拉了拉齐芝的衣袖,她不喜欢他说假话。虽然她在很小的时候,只见过喜颜一次,可她断定眼前之人就是喜颜,而非一个和她嫂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是你,救了我?!”沙哑着声音,喜颜试探着问,虽然她心中已料定正是眼前的男子救了她,可她找不到他救她的理由。如今听了他的解释,她的推断,似乎是正确的,只待他亲口承认。
“自然是我哥救了你,你看看他,以前很俊美的一个人呢,因为救你……”齐芝闻言伸手要捂住冰芝的嘴,冰芝敏捷的躲过,继续说,“他因为救你,全身烧得不成样,如今只能靠带面具示人了。”
喜颜闻言,惊诧的望向齐芝,她以为他只是不想让她瞧见自个儿的模样,才努力戴上面具,如今她终于晓得,他为了她,害得自己毁了容。可是,为什么她周身没有一块烧伤呢?
冰芝见喜颜脸色,知晓其心中困惑,这也是她曾所困惑的——
七天前,齐芝回来后,抵死不见她。然后过了五天,他忽然一袭高领黑袍,脸戴面具的出现在她面前,着实吓了她一跳。当她得知他也被火烧后,虽看不到他的伤痕,但可透过姿儿的伤痕来作想象,她为他所失去的,恸哭了两场。
而后,他带着她来到这个房间,她看见了同样被火烧过却无任何可怖的伤痕的喜颜,她惊诧的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淡然回答说他有一瓶灵丹妙药,可以医治烧伤。
可是,因为药物珍贵,分量只够一人用,权衡之下,他选择治疗喜颜。
当时,她气得猛捶他的肩,气恼他的抉择。可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安慰她说:“男人没了容颜,一样可以娶妻生子,可是女人没了容颜,会嫁不出去的。”
想到此,冰芝眼眶泛潮,她扭头望了一眼沉默的齐芝,想着他的巨大牺牲,终是落下了眼泪花子。忽而,她转头灼灼的看向喜颜,提醒说:“我哥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要懂得知恩图报。”
喜颜闻言,侧头垂目,叹息后无言以对。
人说:人生如梦!
她掉进了一个怎样稀奇古怪的梦境?之前,遇见威武神勇英俊不凡的兽王,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一生的幸福,可是梦醒之后,她得到的只是难以接受的真相,以及烈火的灼烧和一片头疼的黑暗。如今,再次醒来,却听说自己是别人的未婚妻,而那个‘未婚夫’为了救她,失去了自己的容颜。
此刻的她,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
冰芝见喜颜沉默,有些急,她想要捏住喜颜的肩头,立刻讨要个承诺。齐芝却是快她一步,在她有所动作的时候,一把将她拖出了房间。
他们都走了,房间里空闲了,喜颜方觉有足够的空气够呼吸了。她抬头吐气,黯然神伤的望出打开的窗户,见着了半树的黄叶飘零,心里一窒:落叶纵然失去了生命,却能归根化作春泥,常伴大树。可是她呢,归处在哪里,要与谁常伴一生?!
脑中,情不自禁的浮出了兽王的面容,像是在回应她,要与她常伴一生的,是兽王。真是这样吗?喜颜不禁苦笑,若真是,他又为何要决绝的放火烧她?!
心中一急,呼吸便不顺畅,她不禁咳嗽起来。
齐芝端着热粥入了花厅,听到她的咳嗽声,惊得大步快进来,将热粥放在床头处的几案上,他转身坐上床沿,伸手顺她的背,同时关切的问:“你怎么了,现在好点了吗?”
咳嗽迹象稍稍转好,喜颜忽然抬头凝望银色面具下那双清澈的眸子,心道:他是我的未婚夫?这又是哪门子的怪事儿?会不会又是一个要宠着我爱着我,最后却会说只是在玩弄我的男人?!
眼神中的嫌忌一闪而过,喜颜稍稍挪动身子,躲开了齐芝的接触。背脊的伤因这一动,隐隐作痛,却因在康复,痛的不若之前,撕心裂肺。
喜颜的反应,齐芝敏锐的感觉到,银色面具之下,他的脸上浮着一层苦涩的笑容。睫毛闪动两下,他幽幽的说道:“你昏迷了足足七天,一直未吃东西,来,先喝点粥,以免待会儿饿晕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的‘忍气吞声’,喜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她忙着撇清关系,“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就算他救了她,牺牲也挺大,可她没有义务去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对不对?
没必要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喜颜拧眉,忽然在想,自己的心肠是不是太硬了,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冷情?难道是因为被兽王伤害过的原因?
“我知道。”齐芝的语气声,低得几乎有别让人听见的打算。